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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灰蒙蒙的,古老的城堡无言地屹立在淅淅沥沥的雨声里。

树木与杂草野蛮生长,青藤爬满了冰冷的石壁,细碎的绿意在缝隙间蔓延,如果不是石窗中透来阵阵的微光,这座古堡仿佛在很多年前就被废弃掉了。

比起古堡本身,古堡的名字倒是早已消亡在了岁月中,据说古堡的诞生可以追溯到焦土之怒前,只是故事的真假,已无人可以验证。

很多年后,这座无名的古堡有了新的主人,也有了新的名字,附近的人常以雏菊城堡称呼它,只因在这杂乱绿意中,城堡的主人种了大片大片的雏菊,它们围绕着古堡形成了白黄的花海,每当微风拂过,花海便奏鸣起阵阵的乐曲。

那片花海给杜德尔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在誓言城·欧泊斯那阴郁的钢铁丛林里生活久了,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那番美丽的自然景色了。

迈过布满灰尘的阶梯,不久后杜德尔在古堡的大书库内见到了古堡的主人。

以杜德尔对城堡主人的了解,那已经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家伙了,可第一眼看去,杜德尔并不觉得他年迈,反而在那双有神的眼瞳里读到了无止境的活力。

城堡主人穿着一身随意的睡衣,面带微笑地欢迎杜德尔的到来,这亲切的举动令杜德尔有些意外,他还记得有关城堡主人的传闻。

人们说这是个孤僻的怪家伙,明明有着如此宽广的领地,却从不打理,宏伟的城堡内也没有任何佣人,只有他孤身一人生活在这里。

对于传闻的后半段,杜德尔一直不怎么相信来的,可在来时的路上,他能观察到,城堡到处都布满了尘埃,有些地方甚至洒进了雨水,只有在城堡主人经常活动的地方,才能感受到些许生活的气息,就比如这间堆满无数书籍的大书库。

杜德尔觉得这里不止是城堡主人的大书库,城堡主人还在这里工作、生活。

不远处就能看到城堡主人的办公桌,上面摆着一台打字机,稿子堆积在一旁,在角落里铺着毛毯,旁边放着枕头与猎枪。

注意到猎枪,杜德尔微微地挑眉,他记起很久之前,某个报刊对城堡主人的采访,记者问他一个人住在这远离城市、空荡荡的城堡内,个人安全如何保证。

城堡主人笑着说他会随身佩戴猎枪,不受邀请的客人,都会饱饱地吃上枪子。

杜德尔当时只以为这是城堡主人的玩笑话,看起来他说的是真的,想起城堡主人年轻时的经历,杜德尔觉得倒也合理。

“杜德尔先生吗?”城堡主人看了眼杜德尔,随后看了眼腕表,“你很准时。”

城堡主人很在意时间,杜德尔知道这一点。

深呼吸,杜德尔努力让自己紧张情绪舒缓一下,随后他开口道。

“您好……”

刚开口杜德尔就再度紧张了起来,他猛地意识到自己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对方。

也是啊,对方之所以被人视作孤僻的怪人,另一大原因就是这么多年以来,从未有人知晓他的真名。至少对公众而言是这样的。

“叫我冠蓝鸦就好。”

城堡主人笑了笑,他知道杜德尔在犹豫什么,这样的情节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城堡主人早就习以为常了。

杜德尔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道,“冠蓝鸦吗?”

来时杜德尔做足了功课,他知晓蓝冠鸦是什么,那是一种外貌美丽的鸟类,有着一身薰衣草蓝的色泽。

城堡主人曾在采访里提过,动物世界里很少有蓝色的存在,冠蓝鸦就是其中之一,它的羽色如此特殊且美丽……城堡主人喜欢这种稀少的独特性。

“不然呢?你现在采访的可是位作者,以我的笔名来称呼我,有什么问题吗?”

冠蓝鸦微笑地看着杜德尔,眼角的皱纹堆叠在了一起。

杜德尔逐渐适应了和冠蓝鸦的对话,自嘲地笑了笑,“抱歉,这次采访对我而言很重要,而且我也是您忠实的读者……”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冠蓝鸦摆了摆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拿起酒瓶为杜德尔和自己各倒了一杯酒,两者轻轻地碰杯。

“别那么紧张,放松些,就当午后的闲谈好了。”冠蓝鸦说着拍了拍杜德尔的肩膀。

杜德尔看着这位神秘孤僻的作者,心情有些复杂,工作的压力、见到真容的激动、传闻与现实的反差……杜德尔调整了一下心态,进入了工作状态。

“冠蓝鸦先生,我这次是代表《灰雾、工业与美味鲜虾脆饼》电台节目来采访您。”

“我知道,我有在收听你们的节目,我还蛮喜欢的,”冠蓝鸦称赞道,“这么看,我也算是你的粉丝了,杜德尔先生。”

冠蓝鸦的亲切让杜德尔感到一阵惶恐,随后他彻底地放松了下来,喃喃道,“传闻与现实终究是有着偏差的。”

“就像幻想与现实一样,其中的偏差正是我们创作者的舞台。”

冠蓝鸦坐回位置上、翘起脚,毛茸茸的大腿从睡衣里探了出来,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请快一些吧,杜德尔先生,我一会还有事情需要处理。”

“好,好的。”

杜德尔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记事本,上面已经罗列了几个杜德尔想问的问题,他按照序列逐一向冠蓝鸦发问。

“您所有的作品中都会出现那么一个女人,一个拥有着火欧泊眼瞳的女人,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她是具备某种象征的意义吗?”

杜德尔说完又急匆匆地补充道,“我知道很多人都问过您这个问题,您也没有做过解答,如果您不想回答的话,我们可以略过这个问题。”

“没关系的,我可以回答这个问题,”冠蓝鸦解释道,“我之所以接受你的采访,其一的目的,就是觉得是时候和各位聊聊这些了。”

杜德尔愣住了,他用了几十秒的时间理解了冠蓝鸦言下的意义,情绪控制不住地激动了起来。

那个拥有着火欧泊眼瞳的女人。

冠蓝鸦的所有作品里都会有这么一个角色,她不参与剧情的主线,如同书纸文字中穿梭的突兀阴影。

无处不在,长存不灭。

曾有评论家批评这毫无意义的角色,可随着冠蓝鸦创造出一部部惊人的作品,火欧泊眼瞳的女人也逐渐成为了某种精神图腾,成为了冠蓝鸦作品的标志。

之后甚至有这样的笑话,如何判断一部作品是否出自于冠蓝鸦之手,只要看书中是否有着这样一位拥有着火欧泊眼瞳的女人就好。

随着时间的推移,过往的批评不再,每个人都想知道火欧泊女人究竟代表着什么样的意义。

在过去的几十年里,曾有无数人采访过这个孤僻的怪人,尝试从他口中得知关于那个女人的一二,但冠蓝鸦向来闭口不言,无论对方许诺何等的价值,亦或是人身的威胁,他也毫不在意。

直到今日。

“抱歉,我有些失态……可以说,从我上学起,我就读过您的书籍,对于她我好奇,已经在我的内心存在已久。”

杜德尔连连抱歉着,作为一名在午夜侃侃而谈的电台主持人,他觉得自己社交能力蛮不错的,可在冠蓝鸦的面前,却丑态频出。

冠蓝鸦笑着摆了摆手,“没事的。”

“那么她究竟是谁呢?”

杜德尔拿起笔与记事本,认真仔细地聆听着冠蓝鸦接下来的每句话。

人们对于火欧泊眼瞳的女人有着诸多的猜测,其中最为可信的是,有人相信那是冠蓝鸦年轻时求而不得的女人。

从外界的认知来看,冠蓝鸦从未结婚,直到他现在五十九岁了依旧这样,冠蓝鸦越是如此,这一猜测越是令人信服。

“现在还是个不可说的秘密。”

冠蓝鸦竖起手指,挡在自己的嘴唇前,“但我想告诉你的是,我的新书将解释她的一切。”

“您的新书?您是说新书!”

杜德尔差点又没喘过气来,距离蓝冠鸦上一部作品出世,已经过去了十年之久,人们都以为冠蓝鸦不会再写书了,毕竟他已经拥有了足够的名声与海量的财富,如今冠蓝鸦的人生理应只剩下了享受才对。

“没错,我筹备了十年……不,远不止十年的新书,可以向你们透露的是,这会是一部……嗯……”

冠蓝鸦自己也没想好该如何形容这本书的内容,犹豫了一阵后,他确定了新书的类型。

“这会是一本自传式的幻想。

你们所关心的所有秘密,都会在这本书里得到解答。”

杜德尔呼吸急促了起来,他搞不懂什么叫自传式幻想,但他知道这消息的重要性,“这可是个大新闻啊,我们这算是独家的报道吗?”

“当然不是,”冠蓝鸦冲杜德尔挑了挑眉,“我向各个报社都写信表达了此事,而你只是刚好问到了。”

听到这,杜德尔有些失望,但失望的情绪很快就被激动的情绪掩盖。

杜德尔追问道,“那么您的新书什么时候会发布?”

冠蓝鸦认真地解释道,“应该还有段时间,我已经写完了前半段的故事,还差后半段的没有写完,等我整理好了,或许还可以分成上下部出版。”

杜德尔再次追问道,“新书的书名呢?”

冠蓝鸦脸上露出无奈的微笑,他摇了摇头,回应道,“这一点很抱歉,我自己也没想好,该为它取什么名字。”

“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可以透露的消息了吗?”杜德尔不死心地问道。

“没有了,我想把这部作品作为一个惊喜送给我的读者们,过多的言语,只会让这份惊喜失色。”

杜德尔表示理解,随后他感叹道,“对于像我这样的读者而言,您能有新的作品问世,已经是最大的安慰了。”

“那么就请你们安心等待吧,我想它应该不会令你们失望的。”

冠蓝鸦对于自己的新书很是自信,向着杜德尔承诺着。

两人接下来又交谈了一段时间,直到冠蓝鸦站起身,令这场采访就此结束。

“好了,该结束了,杜德尔先生,我接下来还有事情要去忙。”

“好的,但我还想问一下……”

杜德尔看了眼记事本,还有几个问题他没有问,他抬头看向冠蓝鸦,冠蓝鸦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之前的和善荡然无存,他直勾勾地盯着杜德尔,眼神里充斥着不容置疑的神情。

“时间到了,杜德尔先生。”

冠蓝鸦抬起手腕,敲了敲腕表的表壳。

冠蓝鸦是个极为准守时间的人,杜德尔知道这一点,可从冠蓝鸦口中得知的种种消息,令他完全忘记了这一点。

“抱……抱歉,实在是不好意思。”

杜德尔起身,鞠躬道歉着,冠蓝鸦没有和杜德尔客套的意思,只是用眼神示意他该离开了。

前不久两人还相谈甚欢,现在就变得无比陌生,还有些敌视。

这时杜德尔发觉,传闻也不是没有道理,在一些方面,冠蓝鸦真是个古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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