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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千多名举子参加科考的事情,是大明这二十五年来人数最多的一次。
往年最多不过三四千人,而今年之所以会有这般多的各道举人参考,皆是因为朝廷说的今科要大举取材,充实日益空缺的朝廷及地方官缺。
大明朝的读书人,通过县试就能获得生员的称号,拥有一定的社会地位。
再经过府试、院试,取中者就是秀才,将会初步拥有政治地位。见官不拜,同官入席。
而只要再通过乡试,成为举人,将会自动获得成为朝廷官员的资格,作为候选官等待朝廷任命为官。
但大多数的举人,即便是能够通过各种方式入职官场,终其一生最多不过是做到一地知府的位子。
便是成了京官,至多不多各部司科主事而已。
大多数的举人进入官场,大多也就是在地方上转来转去的,最多侥幸是在退休前混个一道布政使司参议、亦或是布政使司参政的位子。
而一旦通过科举会试,参加殿试之后,金榜题名,两榜进士,他们的政治地位将会全然不同。
头等的一甲状元、榜眼、探花,可直接充任翰林院学士,二甲前二可成为金殿、玉殿传胪,二甲进士及第、三甲同进士出身则可以入各部司科衙门观政、或直接由朝廷委任成为地方官员。
今年朝廷恩科,大规模取仕委任官缺,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那张金榜到底会有多大。
九天的会试,说漫长也漫长,说快也快。
在一片秋雨之中,洪武二十五年的恩科会试也慢慢的结束了。
而应天城里头却是更加的热闹起来。
城中所有的店家、酒家早在一个月前,就从各地大肆采购酒水,以备这数千名举人老爷会试之后畅饮。
秦淮河畔更是从一个月前就开始做起了件件新衣,姑娘们几乎是将城里的胭脂铺子给买空。
所有人都在盯着那数千名全力以赴考完试后的举人们的钱袋子,当然也有他们的身子。
甚至也因此兴起了举人贷,放贷人毫不担心这些举人是否能够还的起欠款。只要他们登榜,那就是进士老爷,就是朝廷的官员,自然不怕他们会没钱。便是不中,这些个举人老爷哪个家里是缺钱了的?
这也就倒是每年会试之后,应天城的餐饮及娱乐行业会迎来一波行业产值暴增的场面。
而在这过程中,考完试的举人们,也不管更是去城中寻花问柳、吃喝嫖赌、好友相聚,还要去拜谒同考官、主副考官。
可谓是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宴席上,这些同年、坐师可谓是谈笑满场,载歌载舞。
而这些个出题宴、出帘宴、取卷宴,便将九天会试后到放榜日中间这短短几天给占据,从另一方面也导致了科举会试的考官们只能首重前三天的四书五经卷,而没有时间去关注考生们后六天的试卷。
圣贤们的文章都能写的好,些许诏诰表判、策问自是也能写好的。
除非都是唐伯虎那个倒霉蛋。
江宁县东北隅是个好地方。
在东花园北边,便聚集了金陵四十八景中的‘来燕明堂’、‘桃渡临流’、‘长桥送妓’三景。
恩。
除了来燕明堂是和王谢世家的燕明堂故居有关,其余两个都是和女人有关。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导致这一块沿河多传闻之中的秦淮名楼,多出秦淮名妓。
而更有趣的是,河对面就是夫子庙、江宁府学、贡院。
或许,可能是因为年轻的秀才、举人们都是年轻火气大的人吧。
利涉桥就横跨在贡院和大石霸街中间。
南岸,是一栋栋一片片一座座的宅院楼阁。
每每城中华灯初上,便能隔着河看到这些个凋梁画栋的楼宇之间开着的窗户后,是一名名身形苗条、姿态妩媚的妓子,掐指弄花,眸含春意。
几名刚刚结束了九天会试、中午参加了一场宴请同考官的酒席后,便赶来秦淮河的举子,正高坐临河二楼雅间里头。
私下里,三五名举人相聚一桌,人人身边皆有一两名模样姣好的妓子作陪,一侧还另有妓子抚琴奏瑟轻拨琵琶。
其中有人仰着头将身边妓子手中酒杯里的琼浆玉液灌进肚子里,又回渡半杯还于妓子,最后才对着几位同年问道:“你们说,今科朝廷到底会取多少人填榜?”
会试放榜前,会试考官们需要从所有的举人之中,层层选出合格优秀的举人填榜,而后隔日放榜,再过几日复试,完毕之后方才是殿试,正常的成为天下人向往的进士老爷。
“自是十取一,方才能算得上是朝廷说的充实天下官缺。”有人将脑袋从怀中妓子那双鼓鼓囊囊的胸前扒了出来,涨红着脸嚷了一声。
于是便有人从桌子下面,妓子的双腿间挺直了身子,惊叹道:“那可得六七百个两榜进士啊!”
说完之后,便转头啐了一嘴。
在烛火下就见一缕弯曲的阴影飘飞在了空中。
脸色涨红的举子闷闷道:“前些年每科会试举人大凡在三四千,朝廷取两三百人。大抵也就是在十取一左右,今年总不能低于这个数的。”
忽的,酒桌一阵晃动。
少顷就见一名举子摆弄着衣袍从桌底爬了出来,双眼布满血丝,扫视在场众人,而后道:“明天就是放榜的日子,辰时放榜便可晓得到底取多少人,咱们又有几人能登榜了。”
他刚说完话,便又有一名身形娇小的妓子,裹着外衫夹着腿缓缓的坐在了一旁。
那举子便眼神暧昧的对着众人说道:“今日坐师不是说了,今科文道昌盛。何来昌盛?唯取仕之多,唯江南文昌。”
“目下,可是春宵一刻值千金,诸位还是早些快活吧。”
说完话,也不管在场同年们如何想,径直拉着刚刚从桌底钻出来的妓子,又随手从旁边拉过来一名妓子,便出了雅舍。
余下几人相视一笑,便各自裹挟着妓子们散了场。散场却不走人,主家楼下却有不少可供留宿的屋舍候用。
十月十三日。
放榜日。
一早不过将将四更天的时候,就开始有人到了贡院前,等候在那座巨大的用于张贴金榜的公示牌前。
不单单是应试的举人、举人家的亲卷仆役,更多的还有城中的好事百姓,士绅权贵家准备放榜后通风报信为家中抓捕女婿的仆役。
等到了五更天的时候,整个贡院街就已经再一次的挤满了人。
不时的就会传来一阵阵的惊呼声,已经嘈杂的叫喊声。
那是有站在人群外面,有靠近河边的人被挤下河里了。
官府的差役早早的就等在了这边,一根根竹竿被插进河水里,将这些个混账玩意给捞上来。
但总是抵不过会有更多的人落进水里。
一直等到辰时,才有礼部、翰林院、贡院、应天府、应天两县的官员差役,从贡院里走了出来。
差役们裹着一卷又粗又长的黄纸到了榜前。
垒凳架梯,左右四方、上上下下站满了差役。
几桶浆湖被刷在了木板上,而后差役们便将黄纸送到了最右边,从上到下将纸张边缘粘在了榜上。
所有便从右到左的,一点点的退圈,便见满篇朱笔红字暴露在了围观者的视线里。
“出来了!”
“两榜出来了!”
随着黄纸朱字显露在人群面前,整个贡院街上轰的一下喧哗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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