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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前,王柄德纠结万余兵马,正式起兵谋反,坐实了逆臣贼子的称呼。
短短半个月时间,反叛军连下楚州、广陵、中都三府,连带本来就被掌控的应天府,王柄德已是四府在手,如今也算控制了小半个江平省。
之所以能这么迅速,还要多亏善于行军布阵的赵虎。
王柄德与开平卫某位万户相熟,从对方口中得知一些有关当日北突南下的细节,其中表现亮眼的虎子自然被他看中,之后恩威并施之下,用三名美婢换来了这位在当时还名声不显的将领。最后结果确如对方所言,这是一员可以以一敌十的良将,战场越广,其起到的作用就越大。
王柄德大喜过望,不但赐了金银无数,还将自己喜爱那匹名为“乌碳”的千里马赠予虎子,赵虎几乎可以说在一夜之间,便从一个默默无闻的队长,跻身成为离封侯只差一步的万户。
只是这万户当得名不正言不顺,若是失败,恐怕连祖宗十八代都得被刨坟掘尸,挫骨扬灰,只是万一成功了,不但这万户坐稳了,而且封王封侯都不成问题。
虎子打小憨厚,却不愚笨,他能短短几个时辰就将周九二的半本兵书记下,并学以致用,就说明他头脑并不简单。
开平卫一战,让其在生死间走了一遭,更是看透了许多道理,人命轻贱,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兵行险着,为子孙后代谋一份基业。
……
王柄德立于中都府城墙之上,一身漆黑铠甲,坐南望北。身旁一个红泥火炉上温着黄酒,酒香四溢。
“路先生,此事能成吗?”
王柄德扭头看向身边一位白发老者,老者六十有余,一身米白长衫,长髯过胸。
路姓老者捋捋胡须,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举起酒杯抿了口黄酒,眯眼细细品味后,这才开口道:
“此事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只要王爷能背得起千古骂名,肯豁得出性命,未必不能实现。”
王柄德手指敲打着手中酒杯,起事前,他曾请周九二卜过一卦,对方给出的答桉是凶吉参半,于是他又问向自称奉天承运的道人文扶鼎,其给出的答桉则是天机不可泄露。
最后思量半天,他还是选择了起事。
之后在赵虎的指挥以及路姓老者的谋划下,短短几天就连下三城,这让他的信心又增加了几分。
如今他问向这位谋士,也是存了信人力而不信天道的心思,而对方给出的答桉也恰恰是他想要的,谋事在人成事亦在人。
“先生认为,当以何时再出兵攻打彭城。”
彭城,作为整个江平省的中心,拿下它就等于拿下了大半个江平,江平作为江南数一数二的富庶之地,以此为本营,可进可退,就算僵持个一年半载,也没什么问题。
赵虎已经带兵攻打过三次彭城,皆是无功而返,彭城守将郭运,是一名极其善守的将领,其先祖郭敬远,当年在北元的铁蹄下,死守城门半年有余。
等到完全掌控中原的北元势力攻破城墙时,城内已是白骨累累,不但百姓互食血肉,就连守将郭敬远都自断一条腿,烹肉而食。
北元一族生而残暴,但见到这幅景象仍是震恐不已,整个城池已然是鬼城一座,炎炎夏日吹过一股股阴风,地上骷髅碰撞间簌簌作响。
北元虽然对郭敬远领痛恨入骨,但亦是敬佩这位英雄,若是人人像他这般,就算北元再出动百倍兵力,也拿不下中原。
一将功成万骨枯,被北元肯定的郭敬远反倒被中原百姓骂了几百年,哪怕直至现在,每每提起这桩事,仍是毁誉参半。
……
面对这块难啃的骨头,王柄德并未着急,他这么多年都隐忍下来了,并不在乎这点时间。
路姓老者看着北边彭城方向,澹澹道:
“不急,郭家善守,我比谁都清楚,虽然城中早早安排了内应,可也不敢说就有十足把握,先将那场硬仗打完再说。”
王柄德闻言点点头,对老者的话没有丝毫怀疑。
老人名叫路冯,是北元旧臣,与路小仙同属王室,却并非嫡系。不过若真论起来,路小仙还得管他叫声叔叔。
当年北元城破,城中胡人四散而逃,路冯裹挟在难民中出了京,随后像大部分在中原的胡人一样,过着人人喊打的日子。
后来因缘巧合下,拜师于纵横大家,学艺十年后再返京城,做了一名教书匠。
与他一起那名使大枪的汉子,乃是北突三大武臣之一的袁白虎,至于为何在此,路冯没说,王柄德用人不疑,也是没问。
王柄德之所以选这位北元遗老做谋士,也实属无奈,其最初的人选是姜修业,而且为了让对方死心塌为自己办事,他苦心谋划了十年,甚至为了得到几名可以自由进出唐门的昆仑奴,不惜和东罕达成交易。
只可惜千算万算,却没料到王柄权横插一脚,率先带走了姜修业,这使王柄德功亏一篑的同时,也对其动了杀心。
萝卜被拔走,窟窿总归要填。王柄德只得以身涉险,亲自前往京城,请出这位与姜修业师出同门的老者。
……
“路先生,城墙风大,别染了风寒。”
二人谈话之际,有着袁白虎之称的袁何走上城墙,为路姓老者披上一件袍子。
王柄德看了眼持枪汉子,并未言语。
袁白虎作为路冯的护卫,只听命于这位北元遗老,对于身为王朝王爷的王柄德,一向爱答不理,即便陷阵杀敌,也是在路冯的授意下才会前往。
当初路冯二人刚到应天府,出身北突的袁白虎便大放厥词,说王柄德手中兵丁战力孱弱,尤其是那两千多水寇,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一旁的虎子听得冷汗直流,反观王柄德却是笑而不语。
在谈及到“织造办”时,这位嘴巴比脑子要快的北突将领更是直言:
“屁的织匠,我看叫绣娘才对。”
此话一出,顿时引得一旁虎子冷笑不止,其心中更是给对方判了死刑。
你是觉得眼下这位野心勃勃的王爷活不到登基那天,还是自认为是天兵天将下凡?任你有些许能耐又如何,如此狂妄,注定活不到最后。
且不说一名小小武将,就算是那位满腹经纬的路姓老谋士,若敢如此骄横,也少不得一番秋后算账。
古往今来,兔死狗烹的事不算稀奇,开国功臣死不瞑目亦是常态。放眼望去,唯有大周时期的姜子牙得了善终,可又有几个人是手握打神鞭的姜太公?
这些话虎子自然不会去和一个不相干的人说,王柄德善于隐藏,可这段日子还是被虎子看出了些门道。
王爷表面上儒雅和煦,实则内里阴沉得很,如乌追那般杀兄弑父之人,不也只得服服帖帖听命于他不敢生出半分反骨。
……
王柄权和路小仙昨晚喝大了,因此就直接住在酒楼里了,这会儿直到临近中午才醒。
两人在大堂点了些吃的,等待上菜的过程,路小仙犹豫了下,开口道:
“不瞒王兄,广寒楼我已经卖出去了,找新住处需要些时间,这段日子可能要打扰王兄了。”
王柄权无所谓道:
“那敢情好,王府够热闹,可唯独缺一个和我喝酒的人,路兄想住多久都行。”
“那有劳王兄了。”
“兄弟间那么见外干嘛,哦对了,既然你要过来,刚好顺便帮我办件事。”
“什么事?”
“额……”王柄权顿了下,“麻烦你牺牲一下色相,帮我从那个东罕公主嘴里套些情报出来,我想知道老二那家伙究竟在谋划什么。”
合着他一直没忘美男计这茬。
路小仙面露难色,显然不大愿意,王柄权却是视而不见,继续道:“那婆娘你也见过了,长相出众不说,而且……”
说着,他便在胸前比划了个手势,看得路小仙一阵哭笑不得。
“实话和你说,也就是哥成亲了,否则哪里轮得到你?”
王柄权越说越离谱。
……
就在他滔滔不绝之际,路小仙突然眼睛直熘熘地看向酒楼门口,满脸不可思议。
王柄权见状扭头望去,却见一皮肤略黑的姑娘正向酒楼外走去。
女子五官虽然清秀,算得上是个美女了,虽然穿着中原服饰,可眉眼间更像是北突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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