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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出头的青年见到比自己还要少上几岁的少年,嘴角一扯,笑道:
“呦!姜大才子出山了?”
被老儒生起名秀成的少年面色冷峻,不愿去搭理这个没皮没脸的家伙,只见他轻轻拢了拢略显宽大的袖口,就要上前帮老儒生打下手。
见对方不理会自己,青年愈发嚣张起来:
“嘿你个没良心的, 忘了身上褂子哪来的了?”
少年终究年轻了些,脸皮不够厚,脸色涨红道:
“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我不穿了!”
青年见状笑意更浓,“不穿就脱下来。”
“脱就脱!”
拿人的手软,少年受不得刺激, 说罢就要去脱那身上等锦缎制成的长衫。
“事先可说好哈, 就算你把褂子脱了,吃到嘴里的醉蟹我也不会吐出来。”
青年脸皮堪比城墙, 丝毫没有吃人嘴短的觉悟。
“……”
年纪轻轻虽未行过万里路,却已读过万卷书的少年一时没了招,手悬在半空,脱也不是,不脱也不是。
老儒生见状摇摇头,自家外孙还是嫩了些,空有一身读书人的傲气,却少了些圆滑变通。
青年见状并未乘胜追击,反而给了对方个台阶:
“如果我是你,我还就偏偏不脱,你越是拿话激我,我就越不为所动,到了手里的东西哪有还回去的道理?”
“……”少年再一次无言以对,他实在想不通,对方刚才明明和自己针锋相对,这会怎么又帮自己说起话来了。
他沉声开口道:“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样厚脸皮。”
青年闻言继续他的歪理:“会哭的孩子有奶喝,那些位极人臣的朝中大员有哪个是脸皮薄的?要我说, 就是你读书太多,人都读傻了。”
少年有些不服气,刚想辩解些什么,就见一条大黄狗伸着舌头摇着尾巴从院子西侧跑来,最终停在了青年面前。
青年见状蹲下身,和名为阿黄的大狗玩了起来,黄狗见到青年很是兴奋,前腿离地后腿站立,伸出舌头去舔他的脸。
青年受不了大狗的口水,轻轻将其推开,口中还不忘自言自语:
“我来了这么多次,阿黄见了我都知道摇尾巴了,有些人还不如一条狗,唉……”
他故作老成地叹息一声,却迟迟没有等来少年的反驳,青年奇怪地抬起头看向对方,却见对方也是一脸奇怪。
许久,少年终于悠悠说到:
“刚刚阿黄去的方向是茅厕。”
“……”青年明显呆愣一下, 随即噌地跳起, “老姜头,快, 快,水缸在哪?我说今天的味道怎么这么大。”
少年冷眼旁观,老儒生先是哭笑不得,随后摇摇头,提起黄酒螃蟹进了厨房。
……
入夜后,不大的小屋内坐着老少三人,桌上的油灯火苗仅有黄豆大小,一阵清风拂过,忽明忽暗间,眼瞅就要熄灭。
老者用手拢了拢火苗,总算是保住了这丝光明。
“我说老姜头,你对外孙是真够大方的,那满架子的书,还有不少稀世孤本,对自己咋就这么抠搜?”
年轻人将一直蟹腿放到嘴里,反复咀嚼着。
老者仅是笑笑,没有说话,一旁的少年搭话道:
“书中自有黄金屋,等我以后科举及第,入朝为官,自然不会让外公再过这种日子。”
年轻人吐出口中残渣,笑道:
“小子,你还真以为当官有那么容易?即便你真的中举,一没资历二没背景,顶多到没油水的地方当個芝麻绿豆的小官。
再者说来,以你的酸腐脾气,就算给你个油水足的美差,你也未必会动分毫,反倒说不定会坏了其他同僚的财路,最后被排挤到受不了,主动罢官请辞。”
年轻人说完,拿起杯子,抿了一口里面的黄酒。
被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人如此贬低,少年自然受不了,他冷冷道:
“伱凭什么这么肯定?就算你来自京城,可一不是官宦子弟,二不是皇亲国戚,怎敢断言官场之事。
你若真有那本事,何不自己去考一个功名,施展你最为擅长的趋奉迎合?”
年轻人并未作答,只是掰下蟹钳,慢条斯理地剥开品尝,全然不顾少年脸色变化。
当他将蟹钳吃完后,这才慢悠悠道: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官宦子弟,亦或是皇亲国戚?”
少年冷哼一声,“就凭你能厚着脸皮每天来蹭吃蹭喝。”
年轻人哑然失笑,揭开醉蟹背部青壳,朝老儒生说到:
“老姜头,吃了你腌的醉蟹,嘴巴叼了,吃不惯城里的饭菜了。”
说完就吸溜一下,将蟹黄吸入腹中。
老儒生笑了笑,说到:
“喜欢就每天来吃,这东西虽算不得金贵,但不可多吃,若是贪嘴吃多了,难免寒气入腹,跑肚是在所难免的。”
“懂懂懂,这玩意就是尝个鲜,若是一次端上一盆来,一下子也就管够了,保准以后看见就想吐,还是这样好,细水长流。”
“说得不错。”老儒生赞赏地点点头,“对了,说起跑肚,你那位朋友好些了吗?”
年轻人点点头,“多亏了你那药方,郎中说,要不是止泻及时,这会还未必能下得了地呢。
今天来之前我那位朋友特地让我谢谢你,说要不是因为你,这次就交代在这了。”
老儒生捋须笑了笑,回忆起几天前发生的事。
那日老儒生正在家中给外孙讲解“纵横”一术,忽然听到院中传来黄狗的吠声。
老儒生和姜秀成出了门,便看到一辆马车停在自家院外,马车上下来两男三女共五人,其中一男子正搀扶着另外一名男子,其余三名女子则神色各异。
“敢问老人家,附近可有医馆?”
为首身穿白色长衫的男子朝老儒生询问到。
“距离此处三里的嘉泸城内就有。”
老儒生伸手指了指府城方向。
“谢过老人家了。”
简单道了句谢,男子就要扶着同伴离去,就在这时,那看似重病的男子突然说了句:
“师兄,不行,又来了。”
长衫男子闻言面露无奈,朝老儒生拱手道:
“老人家,可否借茅厕一用?”
“可以……”
老儒生话刚出口,那重病男子就被搀扶着跌跌撞撞进了茅厕,随后响声震天。
家中黄狗闻声面露兴奋,被小主人一把摁住。
……
这五人正是王柄权一行人。
茅厕内,王柄权捂住鼻子,看着已经拉成软脚虾的朴问哭笑不得。
“师弟,你怎么啥都敢往嘴里放,那巴豆是随便能吃的?”
已经近乎虚脱的朴问嘴里只能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若不是王柄权提着他的衣领,怕是早就掉进茅坑了。
朴问自从经历蜂蜜和柿子两件事后,学乖了许多,什么东西都要问过王柄权才敢吃。
几人从中州到巴蜀,一路遇到了许多野果,每次朴问见到不认识的果子,得到的答复都是可以吃,因此就渐渐放下了警惕。
直至到达巴蜀境内后,王柄权觉得累了,就眯了会,不成想这一会就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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