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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守溪并未阻止她的夺书,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慕师靖翻开书封发现无字,便又翻至扉页,接着,她整个人像是静止了,这种静止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片刻后,慕师靖转过头,黑白分明的瞳孔怒火喷薄,向来保持优雅的她抄起书朝着林守溪砸了过来。
“你这邪魔外道,身上果然没藏好东西!”慕师靖跪在地上,身子前倾,卷起书打他。
“不是你自己要看的么……”林守溪伸手去挡,无辜地说。
“谁要看这种东西啊,你同你未婚妻去练吧。”慕师靖将书一丢,扭头起身,气得回到了原处。
没了她打扰,林守溪更加专心地修行起来。
有了仙草的摄入,他气丸内的鼎形愈发规整清晰,待它大成,他就可以以身为鼎,源源不断地炼取丹药。
约莫半个时辰后,他完成了第一轮的修行。
睁开眼后,他休憩了片刻,接着,他隐隐觉得这里似乎缺少了什么……
他这才想起,原来是一向话痨的三花猫好久没有说话了。
他环顾四周,发现三花猫不知何时顺着根系爬上,爬到了自己的小树居旁,它蜷缩起身子,趴着不动,只是静静地向下看着他们,仿佛一只活着的鸟巢。
“你怎么了?回到家里不开心吗?”林守溪意识到了三花猫的不对劲。
“没有不开心呀。”三花猫垂着耳朵,勉强地笑了笑,回答道:“家里是世界上第二舒服的地方了。”
“第一舒服的地方是哪里?”林守溪好奇地问。
“闭嘴。”慕师靖闭眸打坐,突然冷冰冰地来了一句。
林守溪若有所悟。
交谈间,三花猫舒展了一下身子,灵巧地从树上跳了下来,它跑到了林守溪的身边,在他的脚边蹭了蹭,林守溪伸出手揉了揉它的脑袋,挠了挠它微厚的颈毛。
“怎么还是没精打采的?”林守溪问。
“没有,只是到了这里以后,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三花猫神色恍惚,不复往日精神。
“想起了什么?”林守溪问。
三花猫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大约半年前,有一群妖物前来三界村捣乱,它们被尽数抓住,关入了地牢,直接灌毒杀死……我当时觉得好残忍。我去问偶衣婆婆,为什么不给它们改过自新的机会,偶衣婆婆告诉我,它们杀害了很多人,若让它们继续活下去,便是对死者的不敬。那时候我知道,犯了错就是要挨罚的。”
“嗯,其实也有妖女逍遥法外的……”林守溪这样说着,顺便看了慕师靖一眼。
三花猫笑了笑,它趴在林守溪的腿上,说:“所以我后来其实一直很小心,生怕犯什么错被抓起来,毕竟书上说嘛,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我总觉得,我还是做错过什么事情。”
“你这样的小猫咪能做什么错事?”林守溪不以为然。
“嗯……我,我好像撞坏过什么东西。”三花猫支支吾吾地说。
“撞坏东西?”林守溪没有深思,只是道:“你能撞坏什么?我看你这体格,顶多撞坏一只茶杯。”
“唔……不知道,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三花猫感到头疼。
……
这个夜晚,三花猫始终无精打采的。
它能感受到自己心底深深的内疚,却又不知道这种内疚源于哪里,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墙壁前听到老鼠的骚动,你知道老鼠就躲在墙壁里,但墙壁却砌得严丝合缝,找不到任何的入口。
它忽然很希望自己不要是什么尊主,只是一只普通的猫,每天除了吃和睡就是躲在女主人的怀里撒娇。
林守溪与慕师靖也没什么时间去安慰它,这一整夜,他们都在紧锣密鼓地修炼着,争取令精气神恢复到最巅峰。
夜半三更的时候,林守溪与慕师靖还相对而坐,一同探讨起了洛书与河图的功法。
这是他们旧世界修行的开端。
很快,他们发现,这两种功法确实有很多契合之处——它们就像是一块被掰断的木头的两截,每一个豁口和凹槽都能紧密连接。
难道说,河图与洛书连起来才是一部完整的功法?
这个猜想一经生出,两人皆感到胸口一热,立刻做出了尝试。
他们面对着面打坐,掌心合到一起,同时运转功法,真气在两人之间流动,似无形的风,渐渐地首尾相连,形成了一个圆,那是太极的阴阳鱼,慕师靖为阴,林守溪为阳,两者缓慢旋转,相互连接,却无法真正相融,只算是貌合神离。
这之间……似乎缺少了什么。
“缺少了眼。”林守溪很快想明白了。
他用手指在地上画了一个太极图案,他们现在的状态就像是两只纯色的阴阳鱼,阴鱼未开白眼,阳鱼未睁黑目,无法真正相融。
而且他们运转真气时,明显感受到了真气流动的不畅通,这种不畅通应与两人打坐的姿势相关,他们应像阴阳鱼一样,上下颠倒,首尾相触。这一点两人都想到了,但这个姿势多少有些羞耻,在他们未想到点睛之法前,谁也没有主动去提。
他们又尝试着练习了一阵,依旧没什么进展。
林守溪再次睁眼时,发现蔫了一晚上的三花猫已蜷在一旁睡着了,它咬着自己的尾巴,身体在发着抖,口中发出喵呜喵呜的声音。
它……似乎在做什么噩梦。
……
三花猫确实做噩梦了。
梦里的自己对着一堵墙撞啊,撞啊,像是浑不知疼。
我在哪里?我要去哪里?我在做什么啊……
三花猫一概想不起来了,它只像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大傻子。
墙没有看上去那么坚固,很快,它被撞开了一个洞。
它透过这个洞向里面望去。
怎么回事呀……为什么房屋大楼都变得这么矮小呢?矮小得像是老鼠一样,仿佛只要抬起脚,就能将它们踩得粉碎。
人群在里面混乱地穿梭着,他们乱喊乱叫,像是在恐惧地逃跑。
他们在害怕什么呢?
是在害怕我吗?
视线在上空来来回回,最后落到了一个娇小的身影上。
那是一个跪坐在地上的可爱小女孩,她一手抱着一个花盆,一手拿着一个白色的信袋,她正仰起头看着自己,瞳孔流露恐惧,脸色苍白如雪。
它与她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着。
时间像是定格了。
天很晴朗,阳光明媚,一切离合悲欢尽收眼底。
接着,似有剑一样的东西凌空刺来,扎向它的眼睛,它感到害怕,牙齿一紧,然后从浑浑噩噩的梦中痛醒了。
三花猫发现它正在咬自己的尾巴。
睁开眼眸,它依旧在这座龙骨王宫里。
慕师靖正靠在龙骨上小寐,呼吸绵缓,睡颜静谧。
林守溪则还醒着,他身前的那柄剑又在发光了,他如常地将手搭在剑上,也不知他看到了什么,竟露出了温柔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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