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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志穹仰天长叹,神情沮丧。
夏琥也不是滋味,心里焦急,可腿上又舍不得走。
七品判官不能擅离职守,这是大事,耽误不得。
夏琥恋恋不舍,又嘱咐了一句:“议郎院和罚恶司一样,都在阴阳交界之地,此地多有异类,凶恶无比,罚恶司判官众多,他们不敢怎地,议郎院只有判官一人,你可千万小心!”
徐志穹一惊:“什么是异类?”
“有积年不散的冤魂,还有浊气交织而成的邪魔,总之……”夏琥又哆嗦了一下,有人在判事阁里连声呼唤。
不能再耽搁了,不然穿帮了。
徐志穹摘下面具,给夏琥戴上:“路上小心些。”
夏琥点点头,原地转了几圈,消失不见。
徐志穹走到院子里,杨武还在院子里缩着,一脸羞愤道:“衣服买来了么?”
徐志穹怒道:“你还理直气壮?你是役人,我是役人?”
杨武低头不敢作声,徐志穹从前院把纸人、纸马、纸衣扛了进来。
杨武一脸欢喜,见徐志穹摆好了牌位,赶紧扑了上去。
一团黑气在牌位上萦绕,牌位和亡魂之间有了感应。
杨武催促道:“先把衣服给我。”
徐志穹给他烧了一件纸衣,纸衣化作纸灰,飞的到处都是。
不说不留纸灰么?这是被他们骗了?
徐志穹正觉得恼火,却见纸灰依附在了杨武的黑气上,变成了一身衣衫,衣衫的材质看起来和绸缎几乎没有分别。
“我爹曾经说过,王家纸马铺做的东西货真价实,你看这衣裳,却比我活着的时候穿的还好。”
徐志穹冷笑一声:“你是穿的好了,可知这纸衣有多贵!”
杨武穿着衣裳转了几圈,走了两步,得意许久,又觉腹中饥饿。
“志穹,烧些香给我吃呗!”
徐志穹在牌位前烧了一颗檀香,杨武深吸一口气道:“这味道,却比地府吃的那些好多了!”
徐志穹一愣:“只是味道好么?你知道这檀香多少钱一颗?早知道我在纸马铺给你买些就是了!”
一颗檀香烧过,杨武吃饱了,又央求徐志穹给他烧了纸马。
纸马化灰,沾染了杨武身上的黑气,竟然变成了一匹真马!
不止长得栩栩如生,这马还会动,杨武骑上纸马,在院子里激动的跑圈。
这就不是技艺扎实能解释的了,徐志穹在这匹纸马上闻到了阴阳术的味道。
王家纸马铺,有阴阳师。
徐志穹喊道:“你先下来!”
杨武乖乖下了马,徐志穹走到纸马跟前,他想上去骑一下。
杨武赶紧拦住徐志穹:“骑不得!”
“你能骑得,为何我骑不得?”徐志穹推开杨武,刚跨上纸马,纸马当即化作纸灰,徐志穹狠狠摔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道理!
杨武摸着地上的纸灰,一脸沮丧道:“就说你骑不得,你非不信,这下连我也没得骑了。”
徐志穹道:“时才我摸着这马筋骨结实,怎么说散就散了!”
“本来就是纸灰做的,”杨武道,“我骑着它,沾着我身上的鬼气,就能动,你没有鬼气,他动不了,你太重了,纸灰也被压塌了。”
徐志穹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王家纸马铺的祭品之中,掺混着阴阳术,祭品烧掉之后,术法释放,纸灰在视觉上消失,实际上是依附在了鬼魂的鬼气之上。
正常的鬼魂看不见,纸灰也看不见,因此烧纸不留灰。
但杨武是从役鬼玉里出来的,属于有实体的鬼魂,鬼气可见,纸灰也可见。
以此说来,纸马不能自己动,是靠着鬼气驱使的。
换句话说,杨武不是在骑马,是在骑自己。
杨武对此并不赞同:“虽说是靠我鬼气驱使,可却比我这两条腿跑得快!”
徐志穹一笑,只当这是一辆自行车吧。
那两个纸人呢?
两个俊俏的姑娘。
徐志穹对杨武道:“难道你还想自己睡自己?”
“恁地下流!”杨武一撇嘴,“我就想找个人聊天解闷!”
和纸人聊天?
这和自言自语有什么分别?
“你自己把纸人烧了吧!”
“烧不了,”杨武摇头道,“我自己烧的东西,我收不到!”
还这么多讲究。
徐志穹给杨武烧了一个纸人,纸人化灰,借着杨武的鬼气,化成了一个漂亮姑娘。
姑娘深情款款坐在杨武身边,柔声细语道:“公子,你好俊美。”
杨武笑道:“不知小姐芳名?”
纸人掩口而笑,笑声道:“小女子姓……”
徐志穹举起了拳头。
这就是自言自语。
她要是姓韩,徐志穹会把杨武打到魂飞魄散。
“且不论姓什么,你先到一旁歇息。”杨武一声吩咐,纸人立刻走了。
杨武起身向徐志穹行了一礼:“志穹,你对我真好,我都不知该如何谢你。”
“你怎么不知道!”徐志穹一瞪眼,“你得给我干活呀!”
他把木盒拿了出来,里面装着两根蜡烛。
阴阳司独有的双生蜡烛。
“你留一根,我留一根,你这根亮了,我这根也会亮,你在议郎院守着,遇到事情就把蜡烛点亮,我小睡一会,该去巡夜了。”
……
黄昏,徐志穹离开了议郎院。
杨武就这点好,做事情认真,他坐在院子当中,学着徐志穹的语调,反复练习:
“来了。”
“坐!”
美女纸人被放在了一旁,没了鬼气,也没了生气静静的坐在角落里。
子时前后,一阵寒风刮起。
议郎院外,白雾重重包围。
一团白雾,随风浮沉,缓缓坠落在前院,贴着墙壁,游荡到了正院。
原本坐在墙角的纸人美女,身子微微一颤,缓缓站了起来,贴着墙根,慢慢的走。
她走到了杨武身后。
杨武专心练习,完全没有察觉。
美女睁着眼,面无表情,一步一步向杨武靠近。
距离杨武的脊背不足一步,纸人对着杨武的后脑,慢慢张开了嘴。
杨武打了个哆嗦,忽觉背后寒冷,他刚要回头,又听有人呼唤。
“马议郎,马议郎!”住在西跨院的薛运,伸了个懒腰,走进了正院。
杨武赶紧戴上面具,应一声道:“你有何事?”
“茅厕在什么地方?”
“茅厕?”杨武也是刚来,他也用不着茅厕,“这个,你自己找找吧!”
薛运看着杨武道:“你这声音有些怪!”
杨武咳嗽一声道:“晚饭吃的咸了些,喉咙有些发紧。”
薛运没再多问,往前院找茅厕去了。
杨武回过头,愣了半响。
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背后。
不见身影,但气息犹在。
好重一股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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