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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西斜,东南面的大片田野,绿色不复存在。残肢断臂,到处的尸骸和鲜染红田间地头,浓郁血腥夹在春风里,隔着很远也能从风中闻到。
那样的气味史从云早的鼻子早就习惯了,否则说不准他会觉得恶心。
田间葱郁墨绿的麦苗被身着重甲的士兵碾碎成泥,随后又被温热的血液浇灌。
控鹤军第一军、第二军、第三军的将士正从东南面三面包抄合围唐军,随后快速几块,在田间地头追着唐军跑。
东南角的唐军已阵型散乱,难以聚拢,只顾各自逃命,慢慢变成一盘散沙,如混乱的蚂蚁,各自逃窜,再难聚拢抵抗.......
大片阵型严密的控鹤军将士驱赶着南唐军往西跑,不少唐军毫无斗志,直接丢了手里的兵器,跪在田地中投降。
慢慢的,前方的中军和右翼唐军也发现自己的主帅逃跑,后方精锐溃败,就要被周军抄后路包抄,顿时也完全没了作战的心思,丢盔弃甲,接连往南面逃窜。
一开始逃得人还不多,军阵后方的监军砍几个人,暂时阻止崩溃,不过随着后方帅旗开始移动,逃跑的人越来越多,监军自己都害怕先逃再难阻止。
全局的变化只发生在半个多小时之内,自从南唐军大旗开始西移开始,动荡如同水波,以帅旗为中心向着向四面八方和远处扩撒,迅速摧毁唐军的阵型。
到此,整个大局面上,漫山遍野的唐军大多没了斗志,开始向着西南方向奔走逃窜,这场数万人的大会战,局势越来越明朗起来.......
史从云心里得想大吼几声,宣泄一下情绪,却忍住了。
表面上却依旧没事人一样,面无表情,云淡风轻的看着远处战场,逼格满满。
身边亲兵看着远处一切,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开始颤抖:“厢主!赢了,咱们好像赢了!”
“激动什么。”史从云努力保持淡定,做出一副尽在掌握中的姿态,微微抬手,“早在两个时辰前某就知道这结果!
不必大惊小怪,去知会史副帅一声,敌军已经溃逃,可以追击了。”
众人看他眼中都是崇敬的神色,传令兵一听这话,连挺直腰杆大声答应:“某这就是!”说完利落上马,打马向南面桃林那边而去。
过了一会儿,脚下大地开始震动,西面的史彦超大军开始再次往南,追击南唐溃兵。
正好这时候,左后方响起鼓号声,大片旗帜和人影越过麦田,开始向南面推进,左后侧的李重进虎捷军也开始向南进军。
“咱们打得最难的时候他们屁都不放一个,现在想来捡便宜!”有人不满的道。
史从云心里也不满,可他没办法,南唐军溃败后李重进部才投入战场的,到时战报上肯定会算李重进和虎捷功劳。
这种事是说不清的,反正如今天下的事官家说了算,打仗又不可能在管官家眼皮子底下打。
此时整个正阳南面的局势,已经变成南唐军漫山遍野往南跑,后方的周军紧紧跟在屁股后面追击。
闾丘仲卿由衷佩服:“厢主真是指挥若定,胸有韬略,腹隐甲兵!
老夫起初还以为这仗南唐兵多,李重进作壁上观,不会轻易助咱们,只怕凶多吉少,没想到厢主原来早就成竹在胸,有了算计.......
厢主年纪轻轻,这样的智略和定力,实在世所罕见。”
闾丘仲卿抚着胡须,他说话不像刻意的讨好,反而是像发表感慨一样坦然:“老夫这半生从齐地到河北,河东,出过塞北,漂泊游荡,虽碌碌无为,可见识的人却很多,
这其中人杰也不少,各有所长,可能和厢主比的却着实没见过。
不过厢主给老夫一种奇怪的感觉。”
“奇怪?”史从云好奇看向他,胜利的喜悦席卷,此时整个人也放松下来,远处夕阳西下,平原上的马拉出长长影子,局势已变成一边倒的追杀。
“嗯,厢主有的是才能和韬略,像是要干大事的人,可似乎.........还没有做大事的准备......”
史从云点头,“你说得要道理。”
“下令全军追击吧,闾丘先生随军去指挥调度,我在这站会儿.......”史从云深沉的道。
闾丘仲卿点头:“都使有大事要想吧,老夫定会尽力做好。”
他点头,其实他是因为站了一整天,之前太紧张没注意,这时候放松下来才发现整个人的腿部都是麻的,几乎没有任何直觉,动一下说不定就摔倒了,那样就太丢人了。
远处,天幕逐渐黯淡,两三个星天外,下方众多光点闪烁,是追击的大军开始点起火把,竟然比黄昏的星空更加耀眼夺目,一时间分不清到底哪是天,哪是地了。
既然站不住,史从云干脆原地坐下,心想这时候要是有个小娘来个给他揉揉腿,那该多少。
.......
同样的事,在不同人的眼中是不同的情况,人的想法总是不一样的。
所以这场胜胜利的看法,在别人眼中又是另一番景象。
黄昏,山河浴血,千里大地变成火红世界。
正阳东南的山顶,众多甲士环卫,下方水渠倒影血色夕阳,恍若流淌一渠热血,灼人眼目,远处火光闪烁组成长龙,漫山遍野的火龙正往南缓缓移动,在旷野中游荡前进。
那是周军正在追击南唐的溃兵,一路向南。
半天前,铺天盖地,气吞山河,漫山遍野遍布的南唐军,让她心中战栗害怕,让王溥等人不安,让李继勋急着劝说官退到淮河北岸,连官家自己也踌躇不定,坐好北渡淮河准备的南唐大军,此时溃不成军,恍若遍地散沙,丢盔弃甲全线向着南面逃窜。
田地里到处丢弃的甲胄、兵器、旗帜,在夕阳下反射着好看的光。
一切如做梦一般,如梦如幻,现实就像两个时辰的长梦,都有些不敢相信这竟是人力所为,是人能做到的事。
符后呆呆看着远方一切,漂亮端庄的鹅蛋脸脸上竟忘记该用什么表情去装饰,就像往常她所做的那样。
两耳边官家和众人的对话也忘记去留心倾听,远远看着伫立在大军后方,不动如山,镇定自若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心中竟是一种异样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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