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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是因为如今家家户户日子过的差,不舍得用油,像年鱼酱要是用足够的菜油来炒来蒸,那滋味可是又鲜又香,再配上新鲜出炉的滚烫大馒头――
馒头掰开抹上肉酱,油水渗入馒头一层,吃一口真是太香了!
抽着烟,大胆心心念念的介绍着:“海鲶鱼比鲅鱼要好吃,鲅鱼肉太粗了,而且腥味大,海鲶鱼最好。”
旁边的王祥海走来蹲下说:“是,海鲶鱼好。”
“家焖海鲶鱼,椒炒海鲶鱼,蒸干咸鱼……不管怎么做都好吃,高粱米水饭这东西粗糙不好吃,谁都不乐意吃,可要是配上海鲶鱼,嗨,那可太对味了!”
“王老师还没有吃过吧?”王东青问道,“那今天咱们怎么着也钓几条海鲶鱼上来,叫王老师回去尝尝,保准能叫他多吃好几碗饭!”
一路摇橹奔驰,足足一个小时之后他们看到了一座小岛。
螃蟹楼就在这岛屿上,这岛屿没有名字,是个小无人岛。
因为螃蟹多有些人便叫它螃蟹岛,但这里也是钓海鲶鱼的好地方,所以也有人叫它年鱼岛。
还因为寻常人们不会来这岛屿,只有冬天不忙了才会来钓海鲶鱼,而钓到以后就要准备过年了,因此还有人叫它过年岛。
小岛自然没有码头,它这边只有乱流,水流速度还很快,外地人或者说没有摇橹好手艺的人在这里难以行船,就跟黑礁海一样。
但天涯岛的壮劳力们都是好橹夫,大胆上去掌橹,渔船很顺利的绕过湍湍激流搁浅在一片滩涂上――海滩上有一段海泥可以停船。
这段海泥区域也是螃蟹楼所在,由于受潮水水流影响,海泥地上被割出了一道道小沟。
经年风吹浪打,小沟逐渐加深,小沟里的海泥被拍到了沟垄上,这样沟垄越来越高,如同一道道迷你堤坝。
垄沟里满是窟窿眼,都是螃蟹、小鲶鱼、泥螺之类的洞穴,因为很多螃蟹、小鲶鱼之类的会死掉或者离开不再回来,这样导致了洞口悬空,如同一桩桩小楼,所以外岛人俗称为“螃蟹楼”。
鲶鱼会在河湖中打洞,海鲶鱼也会打洞居住,这螃蟹楼就是小海鲶鱼最喜欢的巢穴。
很多海鲶鱼在岛屿四周繁育小鱼,这样小海鲶鱼便进入螃蟹楼里躲避天敌,它们在里面慢慢长大,直到天很冷要冻住这些洞口之前才会离开。
到了秋天,村里人在“螃蟹楼”外,用一根根竹竿把一串串鱼钩插上钓年鱼,潮水退下去后去清鱼换食儿。
岛上有枯草,大胆去拽了一把过来,一根根的插进螃蟹楼的‘楼房’里头。
然后有些草梗会或慢或快的摇晃起来。
见此大胆便精神一振,说道:“行了,咱们今天应该能钓到海鲶鱼,你们看已经有海鲶鱼进楼房了。”
王忆问道:“从哪些草梗看出来的?”
大胆说道:“摇晃快的就是小海鲶鱼干的,螃蟹泥螺蛏子之类的对草梗没有兴趣,草根插进它们的巢穴后要么不动弹,要么就是动弹的很缓慢――因为它们在里面动弹时候碰到了草梗导致的。”
“小海鲶鱼贪食,看见有东西进自己地盘里就开始张嘴去吃,可草梗又不好吃,它们吃不下去,叼在嘴里就一个劲的咀嚼,导致了草梗快速摇动……”
大胆正在这里讲解,率先上岸去的王东青在东南方向一块石头上吆喝道:“同志们到我这里来,赶紧下杆,有鱼!”
王忆赶紧拎起鱼干准备钓鱼。
大胆淡定的说道:“王老师不用急,放心好了,这边肯定有小鲅鱼。”
岸钓鲅鱼对地点要求不是太高,因为深秋时节,一斤以下的小鲅鱼为了捕食小鱼常在岸边活动,所以不管在滩涂近岸还是港口大坝都能钓到它。
这片无人岛尤其适合钓马鲛鱼。
有些喜欢吃金枪鱼的人知道,金枪鱼是撞击式呼吸,它们不能自动从水里呼吸空气,需要张开鱼鳃然后游动中去撞击海水,强行让海水从鱼鳃过滤,进而呼吸水中的氧气。
同样,马鲛鱼也是这样呼吸的。
它们无法像底栖类鱼那样躲在岩礁洞里等待小鱼来到跟前突然张大嘴巴吞食,它们必须不停地游动,因为一旦停止游动就会缺氧。
所以,鲅鱼群总是在迁徙,而小鲅鱼对氧气需求量小一些,可以待在流动的水域,这样它不用使劲游动就可以得到充足的氧气。
王忆在刚才渔船靠近海岛后就发现了,这小无人岛四周多有乱流且水流急促,小鲅鱼们喜欢这种环境。
特别是这岛屿还有一块部分深入了海中,这叫挡浪坝,一边能挡住汹涌的海浪,让另一边获得更安稳的环境。
从挡浪坝可以上岛,可是大胆他们没有选择这条路,因为他们断定这地方有小鲅鱼,而小鲅鱼很胆小,受惊后会离开,在这里上岸等于打草惊蛇。
再一个他们也想在螃蟹楼里看看小海鲶鱼的入住率,如果有挺多小海鲶鱼住进楼里了,那就代表附近来繁衍后代的大海鲶鱼多了起来,他们待会可以钓海鲶鱼。
挡浪坝这里水流变化很激烈,特别是拐角处海水流速最快,雪白的海浪拍打着礁石又翻卷回去,发出的轰鸣声触目惊心!
一行人放下鱼篓拿起钓竿摸了带来的小鱼苗开始准备下钩,王东全笑着对王忆说:“王老师你回去尝尝鲅鱼崽子,要是爱吃的话咱们后面早上来钓鱼。”
这点大胆给王忆说过,早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鲅鱼开始进食,这时候它们是饥不择食,不辨真假,有吃的就抢着吃,很好咬钩。
所以钓鲅鱼要想钓获好,就得起早,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到了黄昏时间,太阳落山,这时候鲅鱼也能吃一阵子。
但这一波比早晨要差一些,钓获要少。
王东青简单的介绍了这个小技巧,然后问王忆:“王老师,傍晚不好钓鲅鱼,是不是因为它们太贼精了?黄昏时候水下有光,它们能看到鱼钩鱼线所以不来吃。”
王忆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对海洋和鱼类的了解还没有你们多呢。”
众多强劳力纷纷笑了起来:“王老师你太客气了。”
“谦虚,这就是谦虚。”
大胆甩杆入海,说道:“咱今晚鱼获差不了,虽然现在不是凌晨那会了,可是现在是半滩潮,鲅鱼专咬半滩潮嘛。”
半滩潮便是潮水涨或退到一半左右的时间,其中最适合钓鱼的是二八潮,也就是在潮水涨八分和退二分的时候。
要掌控半滩潮时间是很难的,要确定二八潮时间更难!
毕竟每天的潮汐都在变化,有时即便计算好了某日某时该半潮水了,但因天气变化和潮汛大小都会对当天的潮汐造成较大影响,到时候去了就会发现还是错过了好时机。
大胆是掐算潮水的好把式,他今天提前回来就是掐这个点,这会差不多正是半滩潮,众人纷纷下鱼钩,王忆也甩出了鱼钩。
很快鱼漂便摇晃起来。
王忆见此急忙收杆,旁边的人见了要么笑要么摇头。
鱼钩是空的。
王忆笑道:“他娘的,这鱼还没有咬钩吗?”
大胆说道:“你别见漂沉下去就赶紧扬竿,这样会经常放空。”
“还有王老师你平日里不钓鱼真没有经验,你扬竿太快了,竟然把竿子能耍得呜呜响,这样很危险。”
旁边的王东锴说道:“嗯,你这样要是鱼咬钩了还好说,能被你拎上来。”
“要是鱼没咬住钩,你这样使劲扬竿那竿梢的弹力会很大,鱼钩倒飞回来很容易咬住你的脸和脖子。”
围绕这话题劳力们便聊了起来:
“去年县码头就出过事,不知道是内陆哪里来的人去钓鱼,使劲扬杆结果把鱼钩给甩回来了,鱼钩咬住了他旁边人的嘴唇,这人慌了赶紧拽鱼钩,可人的嘴唇多嫩啊,一下子给拽下来一块唇肉……”
“我草!”王忆下意识便倒吸一口凉气。
这场景想想都痛苦!
众人看到他咋舌来了劲:
“这算什么?现在开客船那个吴风,他在公社上住,就他们那条街有个人叫‘漏气’。”
“对,他为啥漏气?他更倒霉更惨,年轻那会让人把鱼钩给甩在了脖子上,人家一拽,拽开气管了!”
“一直到现在他气管都没有长好,说话声音不对劲,肯定是伤口漏气,所以都叫他漏气。”
王忆苦笑道:“那不至于,气管没长好这么多年怎么活呀?光是伤口发炎就能要人命!”
几个人坚持说这是真的。
至于有没有亲眼看见?那没看见,反正它就是真的。
说话之间大胆开始扬杆,鱼钩出水,上面有一条十几公分长的小鲅鱼。
刚出水的鲅鱼非常漂亮,乳白色肚皮、蓝绿色脊背,夕阳余晖照耀在鱼皮上还有彩色光芒摇曳。
王忆赞叹道:“真是好鱼,你们看它这个成色,进化的真完美。”
大胆摘下鱼来递给他。
这条小鲅鱼拼命挣扎。
很有精神。
他把鱼递过去后问道:“什么叫进化?鲅鱼都是这个成色吗?”
王忆把达尔文的进化论简单的说给他们听。
壮劳力们听后哈哈大笑:
“王老师你真会开玩笑。”
“人是从猴子变得?咱们都是齐天大圣的后代吗?”
“人就是人,猴子就是猴子,猴子还能变成人?那不成牛鬼蛇神了!”
王忆无语。
他暗道我要是告诉你们万物起源于海洋,告诉你们人是从海洋里的三叶虫一步步进化来的,估计你们会以为我疯了。
这种事跟当代的渔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要知道即使到了22年,欧美还有好多人是不相信进化论的,其中不乏高学历人士。
甚至欧美还有富豪不相信地球是圆的……
于是他只是拿着马鲛鱼给众人介绍了一下:
“你们看它的样子,后背是青蓝色肚子是白色,如果它们在水面上游动,这时候空中的猎物如海鸟之类的从空中往水中看,这蓝绿色鱼背与海水颜色相仿,就很难发现它们。”
“同样,因为白天有阳光,阳光照耀在海面上是白色的,那么而底下的大鱼从下面往上看时发现海面是白亮的,鲅鱼的鱼肚子也是白色的,这样也很难发现它们。”
社员们听后恍然大悟,然后继续热烈的讲解谁谁谁被鱼钩咬了脸、谁谁谁被鱼钩怎么样了。
再然后他们纷纷起竿,各有收获,都是小鲅鱼。
最小的鲅鱼才巴掌长短,这种他们不要,摘下来扔回海里去。
王忆这边好不容易起竿也钓到了一条小鲅鱼,结果也是巴掌长短,这把他气尿了。
只能也扔回海里去。
这钓鱼佬的活不好干,不是什么人都能当钓鱼佬的。
一连很快收获了几十条小鲅鱼,大胆便将鱼篓里的鲅鱼倒入旁边人的鱼篓中,对王忆说:“走,王老师,咱们去钓鲶鱼,回去做年鱼吃。”
王忆说道:“回去我领着你们腌咸菜,教你们做泡菜、做酸辣萝卜,很好吃。等到白菜下来了我教你们做酸菜,这样等到冬天杀猪咱们做酸菜鱼。”
一听到有好吃的,社员们顿时精神奕奕:“酸菜炖鱼?不都是酸菜炖猪肉吗?这才是好东西啊,我听人说过,酸菜炖猪肉是王老师你们东北菜对不对?”
“酸菜炖大肥肉加上一把粉条子,呲溜,这家伙再来一杯酒,什么生活啊。”
“不能用杯子喝酒,我听说东北人喝酒都用碗,用大海碗,到时候咱也得用碗喝酒。”
“对,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爷们就得这么吃喝!”
大胆吞了口口水说道:“行,那今天怎么着也得弄点年鱼回去,晒成咸鱼干,到时候再来个豆腐炖年鱼,配着猪肉炖酸菜得多好呀!”
王忆说道:“酸菜炖鱼也很好吃,你们到时候等着尝尝吧。”
然而大家伙只想吃猪肉……
大胆领着王忆点了四五个人跑去螃蟹楼。
螃蟹楼这片地区是潮间带,说直白点就是泥窝子,浅的地方海泥能没过脚腕子,深的地方要没过腿肚子。
大胆他们脱掉鞋子挽起裤腿下去走,跋涉过潮间带后去海边找地方钓海鲶鱼。
王忆头一次感觉到了深秋的森冷。
螃蟹楼这里的海泥冰冷,光脚踩在里面从脚底板冷到了大腿根,要不是他戒掉了祖传手艺活所以下丹田火力壮,那估计这会寒意已经到脖子根了!
海泥很冷也很黏糊,走在里面还得小心翼翼,真是一步深一步浅!
本来海泥冰冷,踩在上面浑身发冷。
可走起来费劲,得聚精会神、好好发力才能跋涉过这片潮间带。
这样走过去后脚上冷可是身上、头上热,后背有汗水渗出、额头也有汗水往外冒。
此时到了海水边缘找个礁石站定,一阵寒风吹来,王忆忍不住就打摆子了!
他当场心里一寒:我草,怕是要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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