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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走到长信殿外,刘胜便听到窦太后的咆孝,在长信殿内响起;

待刘胜小心翼翼的走入殿内,却看见太子詹事窦婴,此刻正在南皮侯窦长君、章武侯窦广国两位来着的带领下,跪倒在殿中央。

上首的御榻之上,窦太后面沉似水,眉头紧皱;

跪在殿中央的窦婴,则苦笑连连,又一言不发。

对于刘胜的到来,众人都似是没有注意,也或许是顾不上注意;

听闻窦太后这一声咆孝,便见二位老者稍一对视,终还是由更年长的窦长君站出身,对上首的窦太后一拜。

“太后······”

“那日的事,王孙,确实是有些孟浪了······”

“但在回府之后,老朽,已经让王孙去领了家法······”

“王孙,也已经知错了······”

听闻大哥窦长君那满是沧桑、沙哑的语调,以及望向自己时,那谦卑到好似寻常老农的卑微目光,端坐御榻之上的窦太后,也是不由有些局促起来;

但心中怒意未艾,窦太后也并没有立刻敛去怒容,而是面色僵硬的从榻上起身,朝殿侧的宫人一摆手。

待大哥窦长君、二哥窦广国,被殿侧的宫人搀扶着,到御榻爬的延席上坐下身来,窦太后才漠然坐回榻上。

“在二位兄长面前,我这做妹妹的,本没有发怒的道理;”

“但这小子做的事,又实在让我太过恼怒······”

听闻窦太后此言,二位老者也不由稍一对视,便随即达成了默契。

——太后还气头上,劝说太后回心转意的事,还是改日再说吧······

而在御阶下,悄悄走过窦婴身侧,到殿侧跪坐下来的刘胜,看着眼前的状况,也不由悄然思虑起来。

如今的窦婴,其实还不是太子太傅,而是太子詹事。

这二者的区别在于:太子詹事,也就是太子家令,在太子府‘小朝廷’的三公九卿当中,属于九卿之列;

对比朝堂之上的三公九卿,太子詹事/家令,便大致相当于九卿之首的内史。

换而言之:太子詹事对太子本人而言,是‘臣’。

而太子太傅却有所不同;

——在太子宫的小朝廷当中,太子太傅,属于‘三公’;

除去太子太傅,‘三公’中剩下的两位,分别是太子太师,和太子少保。

对应朝堂的三公九卿,太子太师相当于丞相、太子太傅相当于御史大夫,太子少保则相当于太尉。

而这三个官职,对于太子本人而言,都属于‘师’的范畴。

太傅教文、少保教武,太师则什么都教,属于真正意义上的‘太子师’。

至于今天,窦太后为什么要指责窦婴,是为了想给自己谋得太子太傅的位置,才破坏了梁王的‘好事’,则是因为一个距今并不遥远的先例。

——如今的内史晁错,最开始,就是天子启的太子詹事!

之后,凭借着‘受济南伏生授《尚书》’的名望,晁错才被先帝提拔为太子太傅,成为了如今的天子启的老师。

有了晁错这个先例,可以说如今的太子詹事窦婴,是有现成的晋升模板的;

——像晁错那样,先做太子詹事;

然后找个机会,立些功劳,或捞些名望,更或是直接在窦太后的支持下,晋升为太子太傅;

等将来储君继立,窦婴就能和如今的晁错那样,立刻成为九卿之首的内史,甚至是展望御史大夫,乃至丞相这样的三公!

而现在,窦婴之所以还只是太子詹事,除了自己名望不足之外,也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少保这三个职位,在没有册立储君的时候,是不设立的;

反观太子詹事,则是无论有没有太子存在,都必须有人担任,并提前为将来的太子,将太子宫的事务打理好。

也就是说现在,窦婴之所以只是太子詹事,而不是太子太傅,也仅仅只是因为如今的汉室,没有册立太子而已;

只等册立储君的诏书,被窦太后颁布天下,紧随其后的,就必然是太子詹事窦婴,被提拔为太子太傅。

而对于方才,窦太后对自己‘为了做太子太傅,就破坏梁王好事’的指责,窦婴,显然是有苦难言······

“太后······”

稍抬起头,看着坐在御榻上的窦太后仍不消气,只满是恼怒的别过头去,窦婴正要开口;

却见御榻一旁,章武侯窦广国勐地咳嗽了一阵!

待窦婴疑惑地向窦广国看去,却见这位曾经差点成为丞相的老君侯,只微微朝窦婴摇了摇头。

——时候未到······

会过意来,饶是心中有万般冤屈,窦婴也只好低下头去。

任由窦太后喝骂几句‘就算梁王做了储君,我也可以让你这混小子做太子太傅’之类,窦婴也始终一言不发,只默然点头称是。

骂了好一会儿,窦太后才稍消了气,也多少碍于两位哥哥在场,不好意思继续骂下去了;

愤然一拂袖,便冷冷望向跪在殿中央的侄子窦婴。

“领了家法,还不够!”

“——自己去,再领廷杖八十!”

“往后要是再犯,决不轻饶!

听闻这接连几声怒斥,窦婴也只哭丧着脸,对窦太后深深一拜;

跪着倒行至殿门,窦婴才缓缓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膝盖,才从殿门走出。

——时隔短短数日,窦婴,就要迎来自己第二顿板子了······

在窦婴离开之后,窦太后的面色也稍回暖了些,只眉宇间,仍带着多少余怒未尽的意味;

见此,窦长君、窦广国兄弟二人几经思虑,终还是缓缓起身,拜别窦太后,便也在宫人的搀扶下,朝着殿外走去。

也是知道这时,窦太后才深吸一口气,将那昏暗无神、涣散无光的视野,撒向殿侧的位置。

“既然来了,就别躲着了?”

沉声一语,自是惹得刘胜赶忙走上前,小跑上御阶,对窦太后沉沉一拜。

“皇祖······”

“——是皇帝让你来的?!”

不等拜谒之语道出口,便见窦太后面色又是一沉,看都不看身旁的刘胜一眼;

见此状况,刘胜也不敢多言,只轻笑着走上前去,自然地伸出手,替窦太后轻轻捶打起肩头。

“皇祖母发问,孙儿不敢说谎;”

“确实是父皇让孙儿前来······”

感受着酸涩的肩头,因刘胜一阵规律的捶打而逐渐放松了下来,窦太后的面容之上,也随即涌上一抹享受之色。

但想起天子启那张脸,窦太后却还是狠下心,将身子往前一躲,让刘胜的拳头落了空。

“回去吧!”

“皇帝派来的人,我一个都不见!

话道出口,窦太后的面容之上,立时闪过一丝不忍;

但思虑再三,那一抹不忍,也终还是被窦太后强行压下,面容之上,只尽呈一片阴沉之色。

见此状况,刘胜也不由苦了脸;

暗下稍一思虑,便乖巧地走到窦太后身前,恭顺的跪倒在地。

“打自孙儿记事时起,最疼爱孙儿的,便一直都是皇祖母。”

“如今,父皇惹恼了皇祖母,孙儿即便是不敢违背父皇,也绝对不会为了父皇,而劝皇祖母息怒。”

“只是过去这段时间,孙儿都没能来探望皇祖母,实在是担心皇祖母的眼睛;”

“还望皇祖母,看在孙儿这片孝心的份上,让孙儿稍留片刻······”

“——孙儿绝不开口说话!”

“替皇祖母按过眼睛,孙儿便径直出宫······”

听着刘胜这一番话,窦太后那如石头般冰冷的面容之上,也不由涌现出些许动摇;

侧过头,摸索着探出手,正要摸摸刘胜的脸,却发现不知何时,已有点点泪珠从刘胜脸上滑落······

“唉······”

“倒是我狭隘了······”

“皇帝犯的错,又怎么能迁怒于小九呢?”

轻声发出一声呢喃,窦太后也终是长叹一口气,轻轻将刘胜拉起身,到身旁坐了下来。

在被窦太后拉起之后,刘胜也并没有违背诺言,而是不顾窦太后的阻拦,起身来到窦氏身后,为窦氏轻轻按揉起眼睛周围的穴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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