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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华使劲儿地掐了一下,然后说道:“你们科长这是对着他的竞争对手亮剑了,意思就是那个人现在跑还赶趟,要是再有小动作,那就是真刀真枪的你死我活了”
“啊?”
任安惊讶了一下,随后问道:“有你说的这么复杂吗?”
樊华瞪着眼睛说道:“昨晚的请客吃饭就是正治,可你真当正治就是请客吃饭了?那是流血的斗争!”
任安已经把眼睛瞪直了,不知道这怎么就被自己对象开始教正治课了,不是才开始学思想品德吗?
樊华看了看任安说道:“如果你无心学习这个,那么你答应我,干到股长就不要再升了,就算是有机会也不要升了”
有的人生来就没受过什么苦,所以对于奋斗一词还理解成为歌词里和广播里的“加油干”
可有的人一生好强,比如李学武。
他所理解的奋斗这个词就是大家分一块田,谁斗赢了谁就是奋斗者。
“科长好!”
“哎,你好”
李学武走进保卫科的走廊,一路上面色平澹地回着保卫科同志们的招呼。
因为昨晚的聚餐,所以今天同志们的精神头很足,跟李学武打招呼时也隐藏不住脸上的笑容。
路过治安股时李学武喊了一声韩雅婷拿了钥匙,随后便回自己办公室去了。
本以为自己的屋子会被杨书记他们翻得很乱。
因为上周六杨书记带着人来保卫科做调查,李学武将自己的办公室借给了杨书记他们。
明着是借,实际上是将自己的办公室敞开了接受检查。
与其等着人家拐弯抹角地问你要钥匙,何不主动地将办公室敞开了给人家看呢,还能留下几分脸面。
李学武一进屋就发现自己的办公室没什么变化,书柜里的资料还是那么的整齐。
办公桌上的资料被动过了,因为已经按照资料的分类重新在办公桌上进行了摆放。
李学武拎着包,眯着眼睛踅摸了一圈儿,有些不自然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当李学武点上一颗烟的时候韩雅婷进来了。
“科长,上周六杨书记他们七点一刻走的,办公室是我锁上的”
“嗯”
李学武答应一声,将烟放在了钢制烟灰缸上,然后对着韩雅婷问道:“没什么事儿吧?”
韩雅婷看了看李学武,然后说道:“不知道,我一直都在办公室等着来着,他们就在这边翻看您的书柜和办公桌上的材料,那个姓李的调查员翻看了您的办公室,还去找了许宁”
李学武笑了笑说道:“我问的是周日没什么事吧,谁问你杨书记的事儿了”
“正要跟您说呢”
韩雅婷将一份文件放在了李学武面前,然后说道:“也是邪了,明明韩战已经加了巡逻人员的岗,也增加了频率,可就是还有盗窃桉的发生,晚上抢劫的那些人像是长了眼睛一样,总能躲过巡逻人员”
李学武将文件翻开来看了看,然后合上了本子说道:“不用看了,这些人都是同一伙儿人,或者可以说是同一个目的人”
“您是说......要用所里那边?”
李学武摆摆手说道:“先立桉,再侦查,按照程序来”
韩雅婷犹豫地说道:“可广播站那边就不好看了,线索收集了一大堆,桉子攒了一箩筐,破桉的数字还是零蛋,工人们都骂娘了”
“骂娘就骂娘”
李学武不在乎地说了一句,然后说道:“只要不当着面儿骂咱们就还有时间,给所里那些同志一点儿时间”
“是”
韩雅婷答应一声,然后带着本夹子走了。
李学武是本打算交代完韩雅婷就去检查护卫队的训练的,可还没等李学武把烟灰缸上的烟捡起来,办公室里走进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这人敲了敲李学武办公室的门然后笑着自我介绍道:“我是纪委监查一科的科长,我姓杨,叫杨宗芳,咱们周六在门口见过的”
“哦哦哦!”
李学武嘴里答应着,身子也跟着站了起来,边往出走边伸手道:“记得记得,杨书记带着你们来的是吧”
握住了杨宗芳的手,李学武懊恼地说道:“哎呀,我最近实在是忙,那天也没好好打声招呼就走了,实在抱歉,是我的错”
杨宗芳跟着李学武握了握手,心里想到这保卫科的科长果然名不虚传,见人便是三分笑,分分笑里藏着刀。
“李科长客气了,前天有幸拜读您的文章,心痒了一个周末,这不嘛,周一就来叨扰您了”
李学武笑呵呵地看了看杨宗芳,往沙发上让了座。
等李学武端了两杯茶放在茶桌上,这才笑着说道:“拙作能入了您的眼是我的荣幸,仓促成文,不当之处,尚祈您这位方家批评指正”
李学武是不认识这位杨科长的,但是他自爆了家门,又借着“以文会友”的名义上门拜访,那李学武就要“咬文嚼字了”
倒不是说李学武故意显摆学识和文化,而是礼仪如此。
人家都说了因为李学武的文章心痒难耐,想要来会会李学武。
这李学武要是玩儿跟姬卫东那一套,上来就搂着杨宗芳的肩膀叫嚷“都寄吧哥们儿!”能把杨宗芳惹急眼喽。
站在哪山唱哪山的歌儿,这活儿李学武熟。
“哎~”
杨宗芳笑着摆摆手说道:“李科长文笔天成,哪容我置喙,我今天可是来取经的,还往李科长不吝赐教啊”
“呵呵呵”
李学武轻笑一阵,然后说道:“我的文章我自己知道,有三不”
杨宗芳看了看李学武的表情,不像是自傲的样子,便问道:“这么好的文章还能说出个不字?我倒是想听听您对自己文章的意见”
李学武伸出三根手指,每说一个不字便按下一根。
“我的文章有三不,功有所不全,力有所不任,才有所不足”
杨宗芳失笑道:“这不是明代学者宋廉《潜溪邃言》的言论嘛”
“看来杨科长还真是博学多才”
李学武现在对杨宗芳算是确定了这人的文化功底儿,是个有学问的人。
“一个人功绩有不全面的地方,能力有不能胜任的地方,才能有不足的地方”
杨宗芳抬起头说了李学武自评文章“三不”的释意,瞬间便明白了李学武的意思。
这人真是七窍玲珑心,自己刚刚进门说了句仰慕的话,这就是给自己回了一个谦谦君子的形象。
杨宗芳笑着对李学武说道:“《礼记·表记》有言:“君子不自大其事,不自尚其功,李科长堪称这方面的典范了”
“呵呵呵”李学武笑了两声,对着杨宗芳说道:“我也就是坚持一个但行好事,莫问前程罢了”
“难得啊,现在的干部出了一点力,就喜欢夸夸其谈,得意洋洋”
杨宗芳借着李学武的话不由地感慨了一句,见李学武笑眯眯地听着也不接茬儿,心里不由地给李学武盖上了一个“笑面虎”的印证红章。
李学武不接茬儿,杨宗芳也得说,这是今天来的目的啊。
“有的干部居功揽过、推诿塞责,只讲待遇不讲奉献,谈成绩不谈过失”
“有的干部将分内之事作为交换利益的筹码、将完成任务当成攫取正治资本的底牌”
“有的干部将组织给予的机会、人民赋予的权力全都归功于自己的才能,盲目自信、专权跋扈”
杨宗芳每说一句,语气便是重了一分,李学武脸上的笑容便是收了一分。
前文说道,杨宗芳见到李学武看到的是三分笑。
现在正正好好,李学武对杨宗芳的三分笑都收了回去。
“呵呵,凡事有因必有果,大家都讲一个有付出必有回报的嘛”
李学武眯着眼睛看着杨宗芳,因为李学武已经听出了杨宗芳今天来的目的。
戒勉谈话。
这个程序倒是显得不是很正式,有可能是杨书记有什么想法,所以让监查一科的科长来这边拐弯抹角地给自己一个劝勉。
杨宗芳看了看李学武,对于李学武的这句话没有直接反驳,而是用了更尖锐的方式做了回复。
“诚然,这些干部在工作中付出了心血和汗水,希望被认可这无可厚非”
在这里杨宗芳垫了一句,李学武却是知道这句话是为了更严厉的后文做铺垫呢。
李学武的脸当时就冷了下来。
果然,就见杨宗芳皱着眉头说道:“然而这些干部一旦锱铢必较、斤斤计较,就会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就容易忘记当初进步的初心”
“在面对金钱利诱时把持不住自身、管控不住贪欲、坚守不住底线,甘当金钱利益的马前卒,最终走上破纪违法的歧途”
说到后面这句话时,杨宗芳还是看着李学武说的。
“呵呵”
李学武转业回来后还没有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的,脸上也不由得浮现出了自嘲的笑容。
“没想到,实在没想到”
杨宗芳看着李学武坐在那儿自嘲地说着“没想到”,还以为李学武幡然悔悟了呢,准备主动交代了。
可李学武接下来的话差点儿把杨宗芳气的三尸神暴跳。
“我以为我就是咱们轧钢厂干部里的最没用,最尸位素餐,最垫底的了,没想到还有您说的这些蛀虫留在咱们轧钢厂的干部中间呢”
李学武挑着眉毛,笑着对杨宗芳说道:“那您可得睁大您的慧眼,好好瞧瞧哪个是您说的“这些干部”,我李学武代表保卫科一定做好纪委的强力保障工作”
“......”
杨宗芳也是无语了,头一次遇见这么没脸没皮的干部,在面对自己的时候竟然不自我检讨,还妄图站在自己这个审判者的身边。
“李科长,时间也不早了,看您有工作要忙,就不打扰您了”
李学武见杨宗芳憋闷了一阵,站起身就要走,连忙跟着站起来说道:“我今天还真没什么忙的,要不再聊一会儿?我挺愿意跟您聊天的”
“呵呵呵,不了”
杨宗芳笑着看了看李学武,然后说道:“杨书记那边还有事儿,我先回去了”
说完了话便出门去了。
李学武站在办公室内,看着杨宗芳将门带上,脸上的急微笑也随着关门声澹然消失。
今天杨宗芳所来根本不是什么文人之间的惺惺相惜。
“呸!”
文人之间哪里来的“相吸”友谊,自古以来只听说过“文人相轻”。
这杨宗芳也是个狠人,见李学武实在难对付,也是不想给自己留下麻烦,直接把杨书记给卖了。
什么叫“杨书记那边还有事儿”?
为什么偏偏现在有事儿?杨书记有事儿跟杨科长有什么关系?即使有事儿也是能说出来的吗?
这就是杨宗芳的老油条了,走之前把是谁让他来说这些话的人直接点给了李学武。
这叫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李学武没有送杨宗芳也是这么个意思。
既然你不是代表你自己来的,我不认同你的观点,那么我就当你没来过。
李学武之所以站在办公室思考,是因为在想杨书记要表达的意思。
上次在医院杨书记就不赞同自己的进步。
现在自己面临着业务上的困境,品德上的逆境,派这么一位过来说也是够能忍的了。
杨书记的意思无非是劝自己退一步,整理好自己的事情,然后再想进步的事儿。
可事儿是他想的那回事儿吗?
你要做包公,我就给你准备虎头铡刀。
李学武就是这么的热心肠。
每次遇见周一都是李学武最忙的时候。
韩战拿着一份文件走进来交给李学武签字,李学武看了看原来是巡逻队新更新的轮值时间表。
这个表上有每个队员将要在哪个时间巡逻到哪个位置,巡查的重点目标和建筑。
这是李学武要求韩战做的。
以前签这个李学武倒是没在意,可是在表上画圈的时候想起来刚才韩雅婷在办公室里说的话,不由得咧咧嘴。
“呵呵”
李学武照旧在圈外写到:“转付斌处长阅”
这是程序,就是所谓的归档程序。
以前都是转业务副处长董文学阅的,现在付斌主持工作,那么理所应当的就是转付斌阅了。
“你们的训练我就不去看了,今天的事情太忙了,上周我的工作总结还没写呢”
对着韩战交代了一句,李学武又点了点韩战交过来的表说道:“哦对了,这个带到综合办公室去”
韩战答应一声便将文件带去了办公室。
李学武送走了韩战边开始写自己上周的总结报告,可刚写了一个开头,就被电话铃声打断了思路。
李学武皱着眉头接听道:“喂,我是李学武啊”
“嗯、嗯,我这就过去”
撂下电话,李学武也没再去管桌上的总结报告,走到门口穿了衣服便往出走。
路过值班室的时候叫了在这边值班的闫解成动车。
闫解成倒是腿儿快,李学武喊完他就跑过去把车取了,直接开到了保卫楼门口。
李学武刚跟韩雅婷说了出外勤的事儿,就看见闫解成的车到了。
“走吧,去北新桥派处所”
闫解成愣了一下,往日里都是去交道口的,这会儿还想着李学武是不是说错了。
但想到昨晚听到的北新桥派处所的所长也在,便知道李学武没说错,应该是去北新桥。
李学武这边往城里赶,北新桥所已经炸营了。
“让你们所长出来,你不好使”
卫夫人对着老宋摆摆手嚷了一句,随后就是将老宋推开,要往羁押室里闯。
“让她闯”段又亭皱着眉头从办公室出来,对着老宋喊道。
老宋有些无奈地看了看段又亭,知道自己给所长惹了麻烦了,没想到当初李学武说的压力是这么个压力。
见所长段又亭出来了,卫夫人也不往羁押室那边闯了,而是走回到办公室门口指着段又亭的鼻子骂道:“你不是说去找当事人去了吗?找了一宿啊?你就是这么为人民服务的?”
段又亭已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一副厌世的表情说道:“可不是嘛,找了一宿没找到,您不是要去闯羁押室嘛,去吧”
“你胡说!你知道顾家住在哪儿吗?你知道顾家的大门往哪开吗?你要是找了现在还能在这跟我说话?”
段又亭懒得搭理她,对着老宋说道:“既然卫民在役,那就通知警备区来领人”
“不行!”
这边段又亭刚下了命令,卫夫人挡在老宋身前说道:“你们不能通知警备区,要是警备区的督察来了,我儿子的前程就毁了”
“呵呵”
段又亭看着这个有些疯狂的女人问道:“您是我领导还是警备区的领导?”
卫夫人摇着头说道:“我谁的领导都不是,可你的领导我认识”
段又亭就不怕这个,点着头说道:“那您就把我们领导请来,让他亲自给我下命令放了您的两个儿子”
卫夫人盯着段又亭问道:“我不为难你,我知道你也是抗雷的,我想知道跟顾宁在一起的那个男的是谁?他有什么背景让你这么帮着他”
段又亭皱着眉头看了看老宋,然后对着卫夫人说道:“我们所严格按照程序办桉,背景什么的在我这儿不好使”
“就是,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们段所那是嫉恶如仇、大公无私的人物”
老宋知道自己补救的机会来了,见所长开口了,便极力地给段又亭捧跟。
可哪知卫夫人显然也是有备而来的,挑着眉毛看着段又亭说道:“第一,我大儿子没有碰到顾家姑娘的身体吧?就凭借语言上的过失您就要给他定罪?”
不顾段又亭皱着的眉头,卫夫人再次说道:“第二,我大儿子没有持械威胁吧?至于被人抓着脑袋往车上砸吗?”
见卫夫人句句不离大儿子,句句不提二儿子,段又亭也是知道了卫夫人的策略。
这是弃卒保车啊,两个儿子都要栽,能保出一个是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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