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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陈登的密陈后,刘备的心中卷起惊涛骇浪,但他的面色依然沉着,表现出来的动作只是微微的瞑目,而后睁开眼睛,对陈登俯身说道:
“唔,元龙,你我初次相见,我能信你几分?”
陈登遇到这种诘难,没有露出半分犹疑之态。很显然,自己这数年的经历着实让人起疑,先是任职于临淄,后又屈于白波,说是忠于社稷君主,未免不让人哂笑。若说他现在仍听命于白波,前来西京不过是要诓骗刘备,为他设一个陷阱,相信的人恐怕大有人在。但陈登只说:“我与大将军虽是初次相见,但大将军之名传于九州,我心生倾慕已有数年了。”
刘备闻言畅怀大笑,而后说道:“我担任东平校尉的时候,也曾听过元龙的贤名啊,这么说起来,你我都是神交久矣了。”陈登见状,神色也稍稍放松,但见刘备又收敛颜色,肃然说:“但我给元龙交个底,现下我刚自幽州撤军方才一月,军心思定,不过年关,我恐怕很难出兵。”
刘备说的是实情。今年他出兵河北,靡费颇多,与袁军的长久对峙也令军中士气低弭。若是不让士卒稍作休整,而在冬日远赴数千里作战,若是无法取得大胜,恐怕有损于朝中声望。特别还是朝中刚刚发生大变的前提下,他不得不慎之又慎。所以他这句话,是希望徐州郡望们能为他拖延些许时日,如此一来,他才能对其信任,也能做好明年出征的准备。
陈登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这是不可或缺的诚意,故而心中为难,但还是艰难允诺道:“若是拖延一月,我家还能做到,但再晚却也不能了。望大将军能于明年二月前迅速出兵,否则人已北走,我等也只能以死明志。”
这便算是谈妥了。但刘备也并不急于离开,而是就在圆觉寺中就食。他确实在东平时就常听说陈登的才能,此次相见,他对陈登的风姿与胆识也极为欣赏,故而情不自禁想与他多加了解。当夜,他与陈登秉烛夜谈,从徐州此数年的风土变迁谈到临淄朝廷的政局变动,发现许多见地与想法都不谋而合,双方可谓一见如故,说到最后,刘备拉住陈登的手,感叹说:“待徐州事罢,元龙便是我的刚侯啊!”
所谓刚侯,指的是世祖时胶东侯贾复。其名列云台二十八将第三,多次随刘秀左右征战,屡立战功,虽无冯异邓禹这样的方面之任,但在刘秀麾下可称得上第一战将。刘备如此比喻,显然是要让陈登直入麾下,陈登亦是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承诺说:“愿效犬马之劳!”
最后,刘备赐予陈登一块广陵太守印作为信物,与他约好,明年元月,汉军定然出兵于徐州,他可以以此物来与自己相见。陈登将印玺收好,再对刘备拜道:“那陈登在下邳静候佳音。”而后在清晨迅疾离去。
陈登一走,刘备却也不准备歇息,当即去与陈冲谈论此事。陈冲也一直在等待刘备的消息,一宿没睡,刘备来时,他还在计算来年的用度。
刘备将昨日言语与陈冲和盘托出,陈冲原本倒没有什么异样,只是听说到袁术握有传国玺,他眼神跳了一下,等刘备说完后,陈冲问道:“伪朝的反应如何?袁术不是说要与其一起北上吗?”
陈登也谈过此事,他说临淄的管承其实也有过打算,但袁绍貌似不愿背上暗通伪朝的骂名,所以并未打算接纳。但袁绍私底下也许了承诺,一旦汉军进攻青州,他可以发兵南下援助,唯一的条件便是将平原郡内、大河以北的县城都割与袁绍。如此看来,袁绍是铁了心要全据河北。
“庭坚,你如何看?若是明年正月出战,我应调出多少兵马征战?”
陈冲思量片刻,很快给出回答说:“不算孟德兵卒,你最多能调七万。”
这个回答说出来,刘备先是一愣,而后便是不解。毕竟这四年他带兵少则八九万,多则十余万,按理说如今朝廷控有四州之地,应当国力更加充实才是,如何能调用的兵力却减少了?
而陈冲的言语却非虚诞,而是实情。眼下公孙瓒在河北稍获喘息,但已不能力敌袁绍。袁绍既然有余力,一旦得到刘备出征的消息,必然会多路出击,要么趁机从壶关攻入上党,要么攻伐河内,以此夺取山险,故而两地都需要兵马留守,而考虑到上党是霸府根基,河内是南北枢纽,绝不容有失,故而守军最少也要三万左右。
而鲜卑日渐猖狂,乌桓也倒向袁绍,雁门的两万驻军也不能轻移,一旦幽州有变,恐怕还要向雁门增派兵马,所以十万霸府军中,恐怕只有两万能随刘备出征。而剩下能与刘备共进的,只有关羽的三万河南军,张羡的两万荆南军罢了。
刘备大为恼火,敲案问道:“北军不能动我明白,可皇甫郦那不是还有三万人马吗?也不能用?”
“汝南匪患良多,今岁平乱便有三十九起,成英(皇甫郦)现下还在剿贼呢,若是调其同去,恐怕豫州生乱。”陈冲无奈笑道,“去年豫州灾荒如洗,而且还需看管四万袁术俘虏,玄德你亲眼所见,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刘备闻言也无法反驳,只能找一张马扎坐下,暗自生着袁绍的闷气。陈冲看得好笑,便随口激一激他道:“怎么?好歹你也是七万大军,而即使白波与袁术合兵一处,了不起也就是四万人罢了,玄德你赢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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