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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军这一阵得胜后,张飞令俘虏就地收敛尸体,将近两千具尸体都安置在独轮车上,一路北运回平城城南,尸体在城墙前堆成一条长线。
陈冲为此写了一封信件,信上说道:活人一旦死去,生前的纷争便失去了意义,仅剩的愿望只有回到家乡,与家人亲朋团聚。汉军敬重战死的勇士,也希望这些骸骨能得到生者的厚葬,为此汉军愿将尸体归还给单于。
他将书信绑在一支鸣镝上,委托郭大将箭矢射入城内,城中的鲜卑人见了传信,也是一阵恐慌,他们询问步度根说:城外能与汉人交战的援军,除了剧阳的守军还能是哪里呢?如今汉人将这些战败者的尸骸摆在城下,城内的士气低沮到极点了,若是没有办法退军,难道便坐视城池陷落吗?
步度根将说这些话的人带到魁头面前,让他们再复述一边,单于积威仍在,众人多沉默不言,魁头虽忍受病痛,听完后静默不言,让步度根先训话,步度根便斥责他们说:“先王一统大漠南北时,难道便是一帆风顺吗?十载以前,我还未成年,族中四处皆是鲜卑勇士以一敌十的传闻。五载以前,各部武士争相斗勇,皆以为先王之下世间再无人能制,这才有兄长与蹇曼争权,各姓离散,三部分裂。如今我们占据高墙之利,在位的又皆是鲜卑有名的武人。想大汉在武帝时,贰师将军李广利率近三十万兵马攻伐匈奴,当时匈奴单于且鞮侯仅有十万人,却将汉军打得大败,以武帝之雄才大略,尚且有此败绩,我等面对区区六万敌众,鲜卑骑士,铁衣骑士,怎能就低头认输呢?”
这番话将众人说得抬不起头,唯有拓跋诘汾出列,他在沙陵之战中有救驾之功,无论他说出如何言语也不会被步度根训斥,于是他分析说:“战事胜败本是寻常,大人又何必如此责难呢?在座的无不久经战事,但如此气馁实在是因形势不利,坐守愁城倒也罢了,我军诸部领袖也困在此地,鲜卑骑士虽众,却也须有人领军来此,若是我等尽数命丧此地,汉强我弱的局势便再不能扭转了。”
这番话切中要害,步度根无话反驳,他只能说:“越是危急时刻,越要心静气定,与猛虎搏斗,要既慎且勇,大战亦是如此。无论如何,诸位不要在部众前说出沮丧言论,如今已为汉军所围,士气再崩溃,我等便是坐以待毙,连一线生机也委弃于地了。”
魁头勉力撑手从床上坐起,他挥手令步度根不要多言,步度根见他起身时满头大汗,心中忧心不已,但同时又知晓单于是极好强的人,他极为尊敬兄长,沉默着退立到床边,等待魁头训话。
鲜卑单于的脸色白如冰雪,嘴唇也泛黄,但他坐在榻上,眉眼仍然锐利得如同针刺,面容僵硬又显得神情依然威严,令诸部大人不禁屏息颔首。孰料他并不先对部下训话,反而先对步度根说:“这不是他们的过错,主帅是三军的心骨,先王在时,之所以无往不利,多是先王每逢战事,都身临前线,如今我卧病在榻,未能料到汉军率先突袭王庭,本就是我的过错,如今又不能上城指挥部众,军中士气低沮本就是正常之事,岂能将过失委之于他人呢?”
他对步度根说完,又面对麾下诸帅,神色和蔼下来,他轻声说道:“如今难为诸位仍与我枯坐城中,但是弃城而出绝不可行。莫说平城本是我新订王庭,先王在时,平城亦是弹汗屏障,又掩护河套侧翼,实是全局要害之地。若是平城丢失,不仅弹汗王庭西南无险可守,云中、五原、朔方三郡亦难保全,我死亦可,平城决不能失!不然我有何颜面去面见先王呢?”说到最后,众帅无不失态,皆想起檀石槐生前纵横沙场的英姿。
两番言论,魁头便成功使众人团结一心,但这无益于当下的困局。魁投这三日反复思量,终于想定一个主意,对诸帅讲述布置说:“汉军此来,不做攻城之状,显然是畏惧我平城高险,欲将我等困杀在此地,前日你令齐光冲阵不是错事,只是汉军有备而来,区区三百骑如何成事?如今当奋死一搏,决不能局促,将军中七千勇士置于城北,以轻甲速速破阵突围。”
他将拓跋诘汾招至身前,对众人说:“突围之事,许得能人带领,既能安抚诸部,又能顾全大局,你们随我征战多年,秉性我都了解,这里只有拓跋诘汾能担任此任。”拓跋诘汾骤得如此重任,也不免惊惶跪下,朝单于激动请辞说:“若论才能名望,在下皆不如步度根大人,单于将此任托付于我,我如何能服众呢?”
魁头轻拍他肩膀,冷峻地面庞露出和善地笑意,单于说:“你不必担忧,他我另有重任托付。”拓跋诘汾莫名所以,但单于既然如此说,他也不便推辞,只能站起身退回到诸帅之中,步度根也自觉走到单于身前,等待单于的任命。
众人见魁头从床间拿出他珍藏的雕玉弓,递到步度根面前,他说:“如今我年老病重,而小弟你正处在最好年纪,既能征战,也有谋略,只是略微浮躁,但做这鲜卑单于却也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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