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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了轻轻叹了一口气,意有所指道,“他的意见其实并不重要,关键在于你……想想看,咱俩要是成了冤家,你想要让我帮你坑城外的敌军就不太现实了……一边是想杀你的朋友,一边是万古流芳的功名,孰轻孰重,你得仔细掂量一下子,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
“有一点你可能误会了,我要你帮的忙,你死,或者你活,都不重要……”申小甲一脸怪笑地看了一眼桌上的那盏油灯,歪着嘴巴道,“而且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你挑拨起来的吗?你才是这场战事真正的幕后推手,你才是那个真正想要生灵涂炭的大魔头!”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难了瞟了油灯一眼,抚了抚僧袍的灰渍,面色平静道,“我佛慈悲,作为佛祖的人间传道者,贫僧怎么可能做出如此恶毒的事情,申小施主你可别信口胡说哦,否则下地狱时会被割掉舌头的。”
“我不信轮回,所以大概率是不会下地狱的。而且,我也没有信口胡说,昨晚我救了一个在码头卖苦力的,他跟我说了一些近来码头上的趣闻,还告诉我有个女人曾去找过管漕运的青花帮堂主。”
“看来以后真的不能坐船出行了……好吧,我承认,城内的火药确实是我安置的,也是我把大庆天子将要来到白马关的消息告诉李昭烈的,但我所做的这一切也只是遵循我佛的旨意,普渡世人而已!”
“普渡世人?”陌春风冷笑一声,忽然道,“你家佛祖的普渡很是匪夷所思啊!”
难了拨弄念珠,眼神悲悯道,“阿弥陀佛!春风施主你不理解很正常,因为你的思维广度相当狭窄……”侧目看向申小甲,嘴角噙着一丝温暖的笑意,“申小施主想必能体会贫僧的良苦用心吧?”
申小甲想起了火神庙前的那个老杨头,舔了舔嘴唇道,“为了那个得了肺痨的老杨头?你想帮他解脱?”
“你看,咱俩果然是同一种人,很多时候只有你懂我,也只有我能懂你!”难了脸上的笑意更加浓烈了几分,轻声道,“就像我理解你说的这大地是个球一样……我曾认真地观察过日升月落,也曾认真地记录过四季之变化,我发现这个大地其实一直在自行转动,而我们之所以站在大地上没有掉落下去,则是因为大地有一种强大的内力。”
难了拿起桌上的一个瓷瓶和一根木棍,同时松开双手,神情激动道,“看见了没有,瓷瓶明明比木棍更重,却是和木棍一起掉落在地上,这说明什么?”
“这是因为瓷瓶和木棍所受到的重力加速度是一样的,”申小甲表情怪异地看向难了,接过话茬道,“按照你的话讲,就是瓷瓶和木棍受到大地的内力是恒定的,它们掉落地面的时间不因本身的重量发生变化,只与离地的高度相关。你是怎么发现这一点的,你不该是个和尚,应该去研究物理才对!”
难了反复叨咕着申小甲所说的重力加速度,双眼放光道,“这个名词很贴切……其实,这一点并不是我发现的,而是我由你的那些言论推导出来的,这些年我收集了许多你说过的话……愚昧的世人总认为那些是疯言疯语,其实他们不知道真理就在其中。”
陌春风眼神有些怪怪地看了申小甲一眼,又看了难了一眼,瘪着嘴道,“你们都跑偏了,这些和难了大师你想要炸掉白马关有什么关系呢?”
申小甲脑中忽地闪过一道白光,咧咧嘴道,“我大概猜到一点了……难了大师你是不是觉得这大地是个球,那么总有人站不住脚的时候,毕竟在以前大家的认知里,大地和天空一样无边无际……而现在不一样了,土地有了极限,所能承受的人数也就有限……”
“聪明!要不说知我者,非你莫属呢!”难了眼神狂热道,“世人皆苦,活着本身已经得经受无数生活疾苦了,国与国之间还要征伐不停,何其疲累!可若是一直相安无事地共处下去,却终有一天要面临无处下脚的情景,届时只会引发更大的灾祸。现在,我来帮大地宽松一下,解决一些活得太累的人,两相欢喜!”
申小甲砸吧一下嘴巴,“你太偏激了,即便是全世界的人口达到七十万万人,这土地依然很宽松,人们会想办法向上发展空间,届时一块地上堆起几十层的大楼,居住几千人……大庆现在才多少点人口,六千余万而已,你筹谋得有些多余了!”
难了满脸震惊道,“七十万万人?那得需要多少粮食,需要宰杀多少牲畜才能满足口腹之欲!一座楼居住几千人,不嫌挤得慌吗!”
“船到桥头自然直嘛,等到人们真的面临粮食危机时,自然就会有人研究出一亩产出上千斤的谷物,土地不够使用时,也会有人想办法建造出能容纳几千人而不拥挤的大楼,这就是人类伟大的智慧所在……”申小甲摸摸鼻子道,“这些都得要再过几百年上千年才会发生,所以不是你现在要考虑的问题。其实,我觉得你做这些更多的只是发泄自己的仇恨罢了,不用扯如此宏大的理由。”
难了微微一愣,皱了皱眉道,“我的仇恨?”
“难道不是吗?坏人在做恶事的时候,总会给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但归根到底还是为了自己……”申小甲冷哼一声,指了指难了的胸口道,“难了大师,你还记得你的俗名是什么吗?”
难了顿时了然,扯开自己的僧袍,露出胸口的那道烫伤疤痕,点点头道,“原来你也是为这道伤疤所吸引啊……贫僧当然记得自己的俗名,在未出家之前,贫僧姓黄,单名一个尚字。”
“皇上?好霸气的名字……”申小甲赞叹一声,忽地想起什么,瞳孔一缩,怔怔地盯着难了道,“你不是该姓田吗?”
难了嘴角浮起一个诡异的笑容,声音清冷道,“你也不是什么都懂……伍长高兴,校尉毛学望,还有罗主簿几人……他们都以为我姓田,但我却恰恰姓黄!姓田的那个少年啊,就在这一堆白骨之中,至死依旧是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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