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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耍艺人极富感染力的吆喝声伴着越敲越急的锣鼓声将爱热闹的人聚成群。如果是在平时,萧旸早扎堆去了。可这会,他没那心情。卖酒的小贩拎着酒葫芦过来,刚露出笑脸就被他瞪了回去。
没走多远,飘来一阵阵香甜诱人的独特味道。不消说,栖凤楼已近在眼前。这栖凤楼和凤鸣阁相隔不远,位于春风街最热闹繁华的地段,一个在街的左边,一个在街的右边,楼层高度相同,外观差异不大,内部格局和装饰风格却天差地别。如果以季节作比,凤鸣阁像繁花似锦的春天,铺陈富丽堂皇和奢华繁复;而栖凤楼则像天高云淡的秋季,只书画素雅清幽和简洁大气。同为春风街最顶尖的花楼,少不得要被拿来比较。有好事者总结了二者的不同:一、栖凤楼的茶点无双,凤鸣阁的菜肴味绝;二、栖凤楼的姑娘如冷香,娇而不艳,媚而不俗,个个自带几分冷清气质;凤鸣阁的姑娘似暖玉,娇艳迷人,妩媚多情,人人都是温柔的解语花;三、在卖艺和卖身这个问题上,栖凤楼的老板随姑娘们自个儿决定,从不强迫;而凤鸣阁的姑娘则没有选择权,凡事以客人为大;四、两家花楼老板的脾气差异甚大,锦瑟火爆,秋蔓温吞……
不难看出,这两家花楼的老板虽脾性迥异,做事方式也大不相同,在经营上却都很有一套。开张不过三五年时间,就艳名远播,现已将春风街上大大小小的前辈甩开,后来居上。
有人说,春风街的花楼养活了杨柳渡一半的人。这话绝非妄言。来这里消遣的人不是富甲一方,就是腰缠万贯,哪个不是花银子跟泼洗脚水似的?只要他们高兴,银钱简直就不值一提。于是,很多无垢和白衣都守在春风街,守在栖凤楼和凤鸣阁附近,等待时机求贵人们赏赐,赏赐一点碎银钱,赏赐一碗残羹冷炙,甚至是赏赐一个终生为奴为仆的机会。
一个衣不蔽体的小姑娘使劲擦着脸上的灰尘,想让自己不那么碍眼。她双手捧着一个比她的脸还干净些的破碗,怯怯地看着萧旸,用眼神乞讨。
萧旸不耐烦地将她推开:“别挡我二哥的路!”
萧煜目不斜视,不声不响地朝栖凤楼而去。萧宛瑜放慢脚步,落在二人身后。他摸出点碎银子,轻轻放进小姑娘的碗里,小声道:“小妹妹别怕!我四哥他不是坏人。”
“公子!公子……”三楼的窗户边,云起扒着栏杆一声接一声地叫。
“鬼叫什么?喊魂?我还没死!”萧旸解下佩剑朝楼上砸去。“到底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你像个大爷在这里赏人观景,我口干舌燥地连杯茶都没得喝。”他力气不够,剑刚到二楼就往下掉,眼看就要砸上行人。萧煜忙伸手接住,迈过地上那道碗口粗的红线,抬腿上了三楼。
从早上起,一楼和二楼就座无虚席。三楼大厅里的人却始终不多,只寥寥几位。这也难怪,能上三楼消费的不仅得有钱,还得有权有势。而这些人通常会认为在大厅喝茶吃酒不够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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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选择更高级更奢靡的私人雅间。
靠窗的金丝楠木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萧煜捡视线最好的位置坐下,把剑放到对面位置,稳稳当当斟好三杯茶,缓缓舒了口气。他瞥了眼离得较远的那几个客人,又瞥了眼明澈。明澈点点头,和云起在旁边的茶桌前坐下。
萧旸的屁股还没坐稳,手已伸向裹着荷叶的烧鸡:“本来不饿的,闻见这味就直流口水。”他见荷叶上缠着的麻线又结实又难解,顺手就把剑拔了出来。
萧宛瑜忙按住他的手:“四哥!三界有规矩,佩剑是一个人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它代表着主人。你怎么能用它来割这又油又腻的麻线?这剑要是会说话,估计得跟你对骂三百回合。”他不让明澈和云起沾手,一个人一点一点将麻线解开。“你好歹也是皇子,就不能有点皇家礼仪?真是的!”
“咋,嫌我丢人了?丢人你也必须跟着我。”萧旸喝了口茶,翘着二郎腿道,“我们说好的:我在哪你在哪。不许反悔!”
“谁说要反悔了?我只是提醒你注意礼仪。”
萧煜的脸色缓和了些,动手替萧旸续了茶:“宛瑜,你可知道在众兄弟姐妹中,我为何独独对你这般严厉?”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想必都是为我好。”
“想当年,你母妃靓绝后宫,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一颦一笑都能使圣心牵挂。你母妃生你时难产,父皇不顾忌讳,坚持陪在她身边,直到你呱呱坠地才安心。皇帝陪产,那是多大的荣耀与风光!一时间,前朝后宫都议论纷纷,说你母妃将来必定入主凤藻宫,母仪天下。而你,自然是储君的不二人选。你出生后的第三天,你母妃看着襁褓中的你,难忍初为人母的喜悦,感叹道,‘吾有麟儿,余生可期!’这话本身是没有问题的,因为后宫历来是母凭子贵。你母妃的意思,不过是说她有了儿子,后半生有了依靠。不巧的是,这话刚好被父皇听到了,顿时龙颜大怒。在他看来,你母妃说出这样的话是因为恃宠而骄,觊觎帝位,简直是大逆不道!他不听你母妃的解释,赐她白绫自尽。父皇本来要将你一并处死,亏得我母后和淑妃娘娘苦苦哀求,说你是皇家血脉,且幼子无辜,才保住了你的命。后来,淑妃娘娘以阿旸年幼,需要玩伴为由,将你接到她身边抚养,直至你长大成人。宛瑜,父皇的性情我们都清楚,他会忘记他昨天刚杀死的妃嫔,却永远不会原谅因帝位死去的人。这些年来,淑妃娘娘千方百计让你避开父皇,就是怕他见到你以后想起旧事,迁怒于你。生在皇家,必须谨言慎行。而你,更要慎之又慎!不然,稍有行差踏错,就可能招致杀身之祸,万劫不复!明白么?”
“我……我不想明白。”一滴泪滚出萧宛瑜的眼眶,落在他面前的荷叶和麻线上。“那年,父皇寿诞,我准备了贺礼想觐见父皇,被淑妃娘娘拦下。她怕我再背着她去见父皇,这才告诉了我原因,并且要我发誓:有父皇在的地方我要退避三舍。”
“母后常说,宫里的女人都工于算计,像淑妃娘娘那样聪慧又仁厚的,少之又少。当年若不是她的谋划,没人能保住你。这些年,她让你远离朝局,让前朝后宫都忘记你的存在。这对你来说是天大的好事。你要谨记她的教诲,护好 性命。”
萧宛瑜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良久之后,才缓缓点了点头。
萧旸扯下鸡腿啃了两口,又喝了两杯酒:“还是我这闲王好,只管吃喝玩乐潇洒生活。至于黎民百姓,江山社稷,都不用我操心。我说,这栖凤楼的糕点是美味,可酒就不怎么样了,香倒是香,就是不够浓烈。”
“栖凤楼的酒自然不能和你府上的比,可也算得上是佳酿。由此可见,不是酒不够好,是你的嘴实在太刁。再者,酒的好与坏,不是光看浓不浓烈。”
“我只是喜欢喝酒,不懂酒。二哥若想与人论酒,该找谢三公子,那可是此中大家,名声在外。”
“魔界和人间界向来泾渭分明,不可随意往来。我怎么可能与谢三公子同桌喝酒?”
“说得也是。”萧旸摇了摇酒壶,咂咂嘴道。“我大老远跑来这里,没睡到中意的姑娘,没喝到满意的酒,也没遇见有趣的事,白跑了!”
兄弟三人玩笑着,又是只谈风花雪月的富贵公子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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