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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雨连下了两天,其势在逐渐减小,没了起初的滂沱倾盆,倒是恢复了春雨本该有的面目。
细润无声,绵绵不绝。
此前出城攻营的士卒伤亡数十,加上在雨中来回急行军三十里,个个疲惫不堪,于禁想了想,便令人犒劳赏赐每人酒一碗,肉一斤。一律记功一次,并征用挨近城门的民房,让他们就近休息。
安排妥当不久,袁军的探马就出现在了城外。这时于禁正好一声令下,开了西城门,天军和民兵的混合部队悄悄地奔向岸边。那袁军探马见状,立刻便分出一队,遥遥掉在后边,跟踪随从。
这一幕尽落入于禁眼底。
还要继续虚张声势啊!
这般想着,于禁又明火执仗地亲自带队巡城。
一边检查城防器械,一边催促换班那些避雨的士卒、民兵们统统出来,不许打火把,多布旗帜,轮流到城墙上走动,给袁军探马己方人强马壮的印象。
为了做足十分场面,于禁甚至又故意令人鞭打留下的二三十匹军马,使得它们发出长嘶,将声音传到城外。
这一场大戏,一口气从夜半时分做到鸡鸣天亮。
没了夜色掩护,袁军探马立刻缓缓撤回,似乎还深怕城中有人追击,这一番谨慎倒令于禁一怔,不由若有所思。
暗自记在心里,反正能唬住最后。
此时开阳城可谓危如累卵,能否守住的关键便在这纸老虎的架势了。
所以晚上看不真切,于禁巴不得他们看,到如今白昼分明,可就不行了。
因此不过几百人马的于禁又大胆分兵一半,主动出城扫荡周遭,扩大控制区域,以此来限制袁军探马的活动范围。
城外五里之内路上、田间的树木、房舍,连日来砍伐、拆除了个干净。没了阻隔,登高眺望,视野开阔,一览无遗,今天没前两天阴得厉害,袁军营盘隐隐可见,高耸的望楼、旗杆,淋在雨中,和开阳遥相对应。
紧张忙碌了一天两夜,军马该就位的都已经就位;各项事项、细节,也都已经安排、留心。
目前来看,开局还算顺利,这令于禁稍稍松了口气。
看了眼其他三面,于忠等人的第军报没到,想必正处在突围,鏖战之中。
于忠、伏波的的能力不错,而且计策已开始进行了,再担心也没有用,于禁按下心神,回到棚内,考虑眼前。
地图上摆放的小石子,分成两色,青石代表己方,白石代表敌人。犬牙交错,错落有致。一盘棋局也似。
拈起一块石子,他忽然感触良多。
这块拈在别人手中的石子,不就是他这些年来的真实写照?
从军、击贼、破阵,艰难生存,从跟着鲍信出泰山那日起,自己一直做的似乎便是听命行事,冲杀在前。
何曾想过,有朝一日,也有化身棋手执掌一局的机会?
虽然他的棋枰只有百里,一城,可用的棋子亦不过几千人。
可对比鲍信、曹操的帐下生涯,可谓是天翻地覆了。
最起码,州牧恐怕是永远不可能给我一个寒门外姓,镇守郡府,执掌一军的机会吧?
抱着这些的想法,于禁愈发对王政暗自感激,同时更觉两肩沉甸甸的.
尝过了独当一面,尝过了做棋手的机会后,于禁便绝不甘心再做一个副将之流,都尉之职了!
无论如何,开阳都必须守住!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轻轻落下石子,郑重地告捷自己!
如今的城墙似成了楚河汉界,开阳内外便如他和那文丑象戏对弈,文丑突袭而至,先落一子,于禁失了上手。
文丑兵多势众,便如车、马、士、卒皆全,而他势单力孤,一开始便陷入了下风。
先手、大势皆无,想胜,只有从奇诡处着手。想人所不敢想,为人所不敢为,方才有翻局的希望。
他几路军马俱出,可以说在第一轮对弈上,文丑的反应,似乎是没看破他的用意。
那接下来,文丑、袁军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呢?
他盯着南面的白石,琢磨敌人的思路,一枚白石握于掌心,悬于半空,始终不曾放下。
袁军最大的可能,应该是固守不动;当然,也可能分兵岸边,遣军踏河,围歼古剑部;
最坏的局面,便是不拔营出全力,却是遣部分兵马,前来攻城试探。
那我该如何应付?
于禁深思沉吟。
开局既定,落子不能后悔。局渐深入,接下来就要看双方手段。破局、布局,静等敌人做出相应对策,视情况或者继续,或者改变。
雨棚外一阵脚步声响打断了他的思索。
于禁一怔,是亲兵吗,不是早上刚汇报过城中情况么,为何如今又来?
莫非城中有变?
他心中一惊,抬头刚要发问,见到来人,讶然的神色立刻化为恭敬。
“霍夫人。”于禁连忙起身,躬身先行了个礼,衣甲上的金属片簌簌作响:“君何以至此?”
来人正是霍姒。
她先施施然回个礼,旋即便打量起雨棚环境,瞥道案上食盒,视线一滞,却是不动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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