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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凉王留在河陇,赵正暂时受些委屈并非不能接受。太子一党对付凉王的阴谋,也便顷刻间消散。安郡王手眼通天,他知道圣人有意更变储君,而自古变更储君之位,少不得兵戎相见,兄弟相残。可只要不让凉王与太子过早翻脸,大唐便乱不起来。而一旦需要翻脸的时候,至少凉王手中能有可用之人,可用之兵。
赵金玉不知道陛下当初为什么会立秦王为太子,但他知道既成事实难以改变,只能力保河陇不失,权力能顺利交接。这是安郡王留下的遗言,也是他当初极力促成赵硕节度河陇。当初安郡王劝凉王极力跳出太子的手掌,凉州虽然是太子的旧地,但也是个机会。
赵硕再无力,至少他还有一支右武卫。而且西北善出精兵勇将,又是大唐的养马场地。凉王若是被逼走投无路,也仍旧有翻身的本钱。
赵金玉仍旧记得安郡王临死前与他说过的话。
“大唐历经二百余年,如今已是外强中干。民生民心,亟需休养,此二者乃国之根本,若要中兴,唯仁君可图。但太子心性紊乱,做事狠辣,为将尚可,但为君则大唐危矣。陛下膝前少儿,唯二郎既有雷霆手段,亦有爱民之心。只是为父天命将至,不久于人世,不能扶凉王殿下走这最后一程。你须谨记,若要平凉太平,便就要河陇太平。若要河陇太平,便要大唐太平,若要大唐太平,须得朝堂太平。若要朝堂太平,那河陇必须要在凉王掌中……就算是你族兄赵元良,也不能喧宾夺主……切记……”
赵金玉看着凉王,不由默默摇头。
殿下,那些死去的,活着的,站着的躺着的,在前线杀敌的,在后方秣马的!这大唐朝廷半数肱骨都在为你铺路,便是赵正赵元良,也未曾说出半个不字。可是殿下,你又何以先降啊!?
“凉王殿下谬矣!”赵金玉决定奋力一搏,直面圣人,道:“臣虽受恩,圣赐同中书门下三品。可殿下却忘了,臣本职乃是御史中丞。御史台弹劾参表,不须经过殿下授意。圣人亦不能推拒。”
这场面,连高隆盛都看不下去了,他小声喝道:“大胆!”
“高内侍慎言!”赵金玉道:“此乃朝堂,内侍监不在朝列,不可妄议!”
“行了!”望着赵金玉这义正严词的模样,赵[也不由得收敛了起来,“这参表我接就是。高隆盛!”
高隆盛点点头,弯腰下了銮阶,接过了赵金玉手里的呈表,转身恭敬地递给了銮座上的赵[。赵[其实也很想看看,赵金玉要弹劾赵正什么罪名,接过打开一看,脸色顿时不善。
赵金玉道:“臣参,上护军镇军大将军苍宣侯赵正赵元良其罪一:射杀吐蕃伦钦,妄开战端,致使河陇危急,石堡城易手,左右武卫损兵折将。其罪二:赵正赵元良身为平凉里正之时目无尊上,傲才视物,待价而沽,受职不恭。其罪三:赵正赵元良护送开乐公主远嫁回鹘,却与公主兄妹互称,有乱宗室纲常。其罪四,赵正赵元良身为安西都护,私铸钱币,形同谋逆。其罪五,赵正赵元良贿赂军心,铁门关一役,右武卫军士甚至高呼其千岁,此事与役军卒皆知。其罪六……”
赵金玉说到这,停顿了下来。
整个朝堂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在朝的,谁都知道这份参表有多重,千斤难比。而始作俑者安国公,这是要把他族兄赵正往死路上逼啊!
莫说他们,便是早知道情况的赵正,都没料到这桩桩件件,全部都锤在了自己的胸口。赵金玉只说是六大罪,而他却根本没想到,这六大罪竟真是如此地大恶不赦。赵金玉在写这些的时候,想来也不须多费脑筋,这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他与自己亲历的。
那时凉王殿下招揽,他还拉着自己的衣角,鼻涕眼泪顺着脸往下滚。可如今作为罪状,他是真不含湖啊!
赵正看向了有些犹豫最后一句话当说不当说的赵金玉,那背影确实成长了,也更加地让人想不到地更像安郡王了。
“怎么不接着说了?”赵[的眼神显然不善,他看着赵金玉,“你不说,朕来念!其罪六:赵正赵元良,与回鹘汗妃苟且!手段卑劣,且还诛杀了知晓奸情的汗叔巴特!是也不是!”
说罢,便将那参表卷起,扔向了赵金玉。
赵金玉长揖到地,“是!陛下!”
“荒谬!”赵[直气得站起了身来,若不是高隆盛扶着,他甚至想冲到赵金玉的跟前,“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你等言官弹劾百官,本是你等的权利。可此等捕风捉影的故事,你也能当真?安国公,说罢,你想做甚?你这罪状,苍宣侯轻则牢狱,重者斩首。你想要朕怎么处置?”
眼看场面一发不可收拾,太子却慢悠悠地推了推手,道:“陛下息怒!臣有奏!”
圣人扶额,气喘吁吁。高隆盛劝道:“圣人且坐着听,坐着听。”
赵[摆了摆手,看着太子,“你又有何要奏?”
太子出列,跪在凉王的身边,“臣奏,所谓苍宣侯的六大罪,实则经不起推敲。且不说有无实证,便就这些乍一听上去不是谋逆便是有乱纲常的所谓罪名,实则因时因地,人之常情才有的。其罪一,射杀吐蕃伦钦妄开战端一说。其时赵元良乃平凉里正之身,官位虽低,但也有缉拿匪要的职责所在。朗日屠村在前,赵元良若是放手让他跑走,那才是真罪过。其罪二,据臣所知,赵元良对凉王尊礼有加,何来目无尊上一说?至于他待价而沽,就更无从谈起。uu看书 www.uukanshu.com 平凉一穷二白,三百余口嗷嗷待哺。彼时凉王征召,元良不过挂念乡亲,无心仕途而已。最后是凉王强塞了个苍宣团练使的闲职与他,谁也不料这后来唐蕃突然开战……”
太子娓娓道来,彷佛亲历。便是连赵正也心中好奇,他为何对平凉的事如此熟知于胸。转念一想,怕那时凉州的地方府衙,大多也都是太子的心腹,这么说来,他一早便已经完全暴露在了太子一党的面前。
所以后来林仲才想着要除掉他,倒也通顺。
太子看着凉王,问:“二弟,为兄可有说错?”
赵硕摇头,“皇兄句句属实,元良并无怠慢本王,更未目无尊上。”
“那便好!”太子胸有成竹,继续辩解:“其罪三,赵元良与瑶林公主兄妹相称,可有不妥?”
他望向了赵金玉,“若有不妥,安国公又是如何成为安国公的?平凉赵氏与我太原赵氏原本同宗。只是不服昭穆,不论辈分。瑶林公主远嫁回鹘时,不过十六岁,赵元良当年二十,请问,唤一声兄妹,便真就有乱纲常了?荒谬!”
赵金玉没有言语,抱着朝板只静静地听。
“其罪四……私铸钱币……”太子一边说一边笑,他转身看向众位朝臣,“各位,安西丢了多少年了?我知道!十六年!若不是元良,安西焉在?若不铸币,谁送军饷?户部?兵部?还是你御史台!?”
太子越说声音越大,伸手便指着赵金玉,“安国公,你可有丝毫体恤过前线将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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