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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正到安西来,最主要的不是为了送开乐公主,而是联络回鹘,重整安西军。
但从这一年的情况来看,回鹘已经势大,北庭的权利真空已完全由回鹘填补,想要整合回鹘军队为时已晚,他们如今只能作为友军而不是仆军。并且赵正手里根本没有多余的兵力去和乞力柔然要回北庭的控制权,若是勉强,怕是要和汗庭起龌龊冲突,得不偿失。
安郡王来信说,经营安西不能操之过急。朝中已经有人重提将赵正换回凉州,但以目前安西的局势,安郡王认为此事还须从长计议。
信中并无多余信息,赵正也不知安郡王打的什么主意。按理说他的战略重点应该在吐谷浑,安西确实不能勉强,只能摆在河西收复之后。是以,换回赵正专心对付吐谷浑的达布,本应该是安郡王的首选。但不知为何,安郡王却一再强调,赵正在安西,至少还要呆上一年。
而赵正原本对安西,也因为平凉的关系而产生了十分微妙的态度变化。对于安郡王让他再呆一年的提议,赵正并不反对。约茹的威胁一解除,龟兹军政事宜安顿妥当之后,他便马不停蹄地赶赴葱岭,去研究下一步的重点――扩充安西军,强化葱岭力量。
龟兹虽然是安西首府,但它离回鹘汗庭太近。双方权力难免重叠,眼下看不出,但谁也不能保证日后会不会产生摩擦。而碎叶,远离安西中心,偏安一隅,周遭民情部族复杂,各方势力纠错,看似凶险,实则有极强的操作空间。
这也是为何安西军孤军悬于碎叶十数年而屹立不倒的一个重要原因,他南有吐蕃象雄,西有波斯大食,北有回鹘右部,再北,还有铁杆盟军黠嘎斯。所处之吐火罗,乃群山环绕的盆地,周遭山势地形复杂,号称帝国坟场。端的是退可守,进可攻。加强此地军事存在,就算日后再丢了安西,至少能保石头城西侧安全无虞,为大唐打通河西再次入主安西赢得时间。
赵正把想法一五一十地对赵中齐坦白,且说道:“原本我想将叔伯老兵们迁回龟兹,不过后来想到,众叔伯在碎叶经营这许多年,当是对民情、敌情了若指掌,若是换防,怕是要重生许多不测。右武卫是客军,原本就该回凉州复命,只是凉王殿下不放心,才留在了我与开乐公主的身边。但随着河陇扩军完成,与吐蕃摊牌时间渐近,他们也迟早要回到凉州。”
赵中齐深吸一口气,道:“这便是军令,元良放心,我等老骨头还能再战三十年!只是听元良语气,似是不太信任回鹘汗庭?”
“谈不上!”赵正想起乞力柔然说的话,她在铁门关曾许下诺言,赵正在安西一日,她便不负大唐。可赵正迟早要走,谁也不知这女人会打什么主意。她该是恨大唐的,便是如今,a盘陀仍旧在安西军的掌控下。她父母的尸首,也仍埋在石头城的坟v里。
这便是宿怨,如何消弭?
赵正道:“龟兹虽然重要,但四面通风,却毫无退路。我走之后,若无十足把握,不可轻易移师龟兹。日后就算安西再丢了,中齐叔也切不可轻举妄动。只要你站稳了碎叶,稳住了右部,便就等着我,接你们回家。”
赵中齐沉吟着,道:“可如此一来,元良收复的安西,当真便就甘心再丢了么?”
赵正的情绪并不盲目乐观,他道:“时也势也!我尽我所能安定各部。但大唐余晖难以光照万里,我一走,其中变化谁能料到?眼下不过回光返照,只要一日没拿下河西,安西便一日不在大唐的囊中。”
赵中齐点点头,
示意已清楚赵正的意图。不过是要碎叶成为插在安西身后的一颗铁钉,牢牢地钉死在这十字路口。一旦安西有变,就要以不变应万变,守住基本盘,等待主力入场,闹他一个天翻地覆。
可如此一来,安西军便又要等上几年才能回归故土。赵正一想到营中那些白发白须的老兵,便心生愧疚。他怕被这些叔伯们问起,何时才能回归中原,于是不敢多呆,交代完诸多事宜后,便连碎叶城都没去,便既打道回府。
各镇民军整编迫在眉睫,龟兹铸币厂日夜不停,加紧铸造铜币,龟兹铁矿片刻也没有停歇,从汗帐调来的匠作带着铁匠们日夜赶工,甲具、兵刃一套一套,被装上了马车。
赵正刚从葱岭回来,凉州忽然送来信件。
拆开一看,却是赵硕的亲笔信。
而信件的内容,却让人大吃一惊。
领军卫要对南诏动手了。
南诏在大唐西南,接壤剑南、黔中两道。是大唐与吐蕃的缓冲地带,拿下南诏,向西翻越横断山脉,便能直插吐蕃腹地,威胁吐蕃王庭逻些。此战,兵部尚书左恩庆极力促成,首辅林仲默许。虽然门下省拒不签令,但圣人早称病两月,移驾东都避暑。朝中之事唯太子赵坤、首辅林仲把持。中书省拟诏,直接绕开了门下,圣旨直达兵部。
门下被林仲架空,手续合不合法另说,但诏书上有圣人签名。
门下各部在朝堂上顿时掀起了一阵滔天巨浪,口诛笔伐,纷纷指摘林仲擅权,连御史台也看不下去,站出来直呼不合规矩。赵金玉的岳丈、门下侍中郑西元更是当堂大呼三声“天要亡我大唐”,便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便就是在安郡王嘱咐赵正安心呆在安西,莫要想着回凉州的关键节点。唐军抽调黔中、淮西、江南各道府军三万余人,夫役八万余人,加上监视南诏的左右领军卫,合兵五万,号称二十五万,兵部尚书左恩庆亲自领兵出征,自北、东、东南三个方向悍然入侵南诏国……
赵正仔细地看信。
赵硕说,诏令一同下到了凉州都督府,责成河陇自百谷城出兵,钳制上、中勇武军。但赵硕深知这其中猫腻,太子一党这是利用圣人不议朝的空当,想要在南诏找回原本该属于他们的地位。
林仲的想法也十分到位,他就是摸着河西下勇武军不敢动弹,上下约茹被赵正打残,象雄仍未恢复的弱势空当,才有如此把握大动兵戈。他比安郡王和赵正想得还要远,什么经营河陇安西,收复吐谷浑,这些都太慢。只要拿下了南诏,挟胜利之余威挺近高原腹地,插逻些一个措手不及,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南诏不过三四万人马,且多部落民军,战力一向弱于大唐,以强击弱,胜算颇大。
到那时,迫使吐蕃王庭投降,完成大唐复仇之战,那河陇的地位便就直线下降,凉王便就没有资格与太子殿下角逐,而林仲在朝中的地位,将会更加稳固,大权独握。
于是赵硕称病,河陇军政尽皆交予王渠让代行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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