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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謇、章知府、仝同知等人都沉默的站在一旁,面色都有些难看,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出了人命案子,凶手分明是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裕亲王看了一眼四周,禁龙卫六人中有两人和上泗县的衙役站在空地前,防止有人趁机生乱,毕竟空地上站了一百多人。
而剩下四人有两人守在门外,剩下两人竟然是一左一右的站在顾轻舟身侧,裕亲王目光闪了闪。
“其余人退后,开锁。”裕亲王冷声命令。
摔的一嘴血的斋夫哆哆嗦嗦的把钥匙递了过来,之前就是他负责开门的,也是他发现万云浩死了,这才惊叫一声跑出来的。
侍卫接过钥匙把锁打开了,另一个侍卫则提着灯笼照亮。
被锁在里面的衙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人拜见王爷。”
裕亲王脸色一变,“这里面怎么还有人?”
站在外面的费捕头赶忙开口:“回禀王爷,是卑职听到斋夫的惊呼后,担心外面的人进入屋子,所以将门给锁上了,没发现冯大平在屋内。”
裕亲王明白的点点头,这外面站了一百多读书人,若真的进了屋子,凶案现场就被破坏了,费捕头此举并没有错。
“老师。”看到裕亲王等人进屋了,湛非鱼拽了拽顾轻舟的衣袖,乌黑的双眼里满是请求。
这破小孩胆子还真不小!顾轻舟没好气的一瞪眼,却还是牵住湛非鱼的手将她也带进了屋子。
桌上的蜡烛已经被重新点亮了,侍卫又把隔壁两间屋的蜡烛都拿了过来,再加上灯笼的光亮,不大的屋子被照亮的宛如白日。
章知府、仝同知等人虽然进来了,却都是在进门的墙边站着等候,裕亲王和侍卫则是上前检查。
“乖乖站好。”顾轻舟说了依旧,也迈步走了过去。
湛非鱼先是看了一眼屋子,和她之前的屋子一样,一道门一扇窗,窗户这会还是锁死的,屋子除了中间的一桌一椅外,没有任何藏身的地方,难道是有人趁着蜡烛被风吹灭的瞬间杀了万云浩。
“王爷,人已经死了。”侍卫检查了一下倒在地上的万云浩,看了看已经乌黑变色的嘴唇,“应该是中毒而亡。”
一听是中毒,湛非鱼一愣,不由伸长脖子看了看,桌子左侧是几张卷子,中间还有一张卷子,看来万云浩是没有答完题就中毒了。
毛笔没有搁在笔洗上,而是掉在了地上,凳子也翻倒在地,桌子右侧摆着砚台、笔洗和蜡烛。
湛非鱼看向桌子右侧的地上,放着一个食盒,若是中毒,只怕是饼子或者水,当然,也有可能是两块西瓜。
“把食盒打开。”裕亲王也想到这一点。
侍卫蹲下身把食盒打开了,装水的竹筒已经空掉了,饼子只吃了一半,食盒下面还有两块瓜皮。
仔细检查一番后,侍卫将竹筒放下,“王爷,竹筒里有异味,毒可能是下在水里。”
侍卫只是懂一点皮毛,真正勘验还需要仵作或者大夫来。
靠墙站着的湛非鱼沉思着,这水中下了毒能毒死万云浩,同样也能毒死自己,自己是不是该庆幸凶手的目标不是自己。
仝同知也是一脸的庆幸,仝旭是他给予厚望的长子,这要是被毒死了,仝同知后悔都来不及了。
“倒是我们大意了。”顾轻舟声音冷的骇人,他同样想到湛非鱼是逃过一劫,难怪无衍那小子留下两个人。
裕亲王也没想到凶手如此胆大包天,敢在县学里下毒,再想到外面聚集了上千读书人,凶手若是混在其中,也不会被人察觉。
……
半个时辰后,聚集的读书人都被遣散了,县学从赵教谕开始,连同下面的斋夫则被衙门扣押起来,尤其是负责膳食的十多人,都被单独关押在县学大牢里。
湛非鱼上了马车,“老师,你说是谁……”
“本王和你一起。”马车帘子被掀开了,裕亲王直接上了马车,没好气道:“你收个徒弟让本王从京城车马劳顿的赶来不说,还闹出人命来了。”
“王爷此言差矣,凶手毒杀了万云浩,应该是有私仇,和本官收徒想来是无关的。”顾轻舟懒洋洋的开口,靠在车厢上眯着眼小憩,他也在想是谁杀了万云浩。
湛非鱼同样在思考毒杀万云浩的凶手是什么人,不过有殷无衍在,她倒不必担心凶手能逃脱。
虽然心里存了事,可昨天毕竟坐了六个时辰,湛非鱼回到农庄洗漱后就睡下了,直到卯时有仆人喊门这才醒过来。
“小姐。”仆人将洗漱的温水送进房里,这才退出去准备吃食。
湛非鱼起得早,读书半个时辰后就会进食,而顾轻舟则要到辰时才起,所以仆人这几日都是分两次准备早膳。
农庄并不大,厢房离得近,裕亲王年纪大了睡眠也浅,再加上他是武将,即使早些年就不出征了,可每日依旧会天不亮起来练武,所以湛非鱼起来读书后,裕亲王就惊醒了。
“什么时辰了?”声音略显得嘶哑,裕亲王透过纱帐看向窗户外,依旧是漆黑一片,天还没亮。
守外间的侍卫立刻回答:“卯时一刻。”
清晨安静,这读书声即使压得低却依旧能听见,裕亲王自床上坐起,“小姑娘倒真是勤奋好学,也难怪顾轻舟收她为徒。”
朝中官员都知道这收徒不过是圣上对湛非鱼的嘉奖,可她如果是烂泥扶不上墙的愚蠢之辈,顾轻舟必不会答应。
等洗漱之后,裕亲王也不管顾轻舟有没有起床,直接推开门就进去了。
“你这是料到本王会来?”裕亲王金马跨马的坐了下来,看着桌上的两副碗筷,倒也不客气的拿起筷子开始吃早饭。
往日在京城,除非是上早朝没办法,但凡休沐,顾轻舟绝对会睡到日上三竿再起。
“为官多年却是两袖清风,这庄子小,小鱼每日卯时起开始读书,这不就被吵醒了。”顾轻舟这看似在哭穷,实则是炫耀自己的小弟子。
呼啦一口咬掉了半个包子,裕亲王又端起小馄饨,眉头直皱,“你便是穷,也不能短了本王的吃食,这一小碗你当是喂鸟呢。”
南宣府地处江南,南方人生活精致,各种吃食的口味暂且不提,但分量却不多,别看桌上满满当当摆了十多样,可笼屉里只有四个小笼汤包,还不够裕亲王塞牙缝。
“王爷你这样是牛嚼牡丹,下官应该让厨房准备几个馒头。”顾轻舟拿着勺子慢条斯理的吃着小馄饨。
鲜肉剁成泥,辅以葱姜水,再加上蛋清搅拌成馅,薄薄的面皮子包裹住肉馅,在高汤里煮上片刻。
起锅后加上虾皮和紫菜,再撒点碾碎的小麻花,一口下去鲜的人舌头都掉了,偏偏裕亲王连口味都没尝到,一口一个囫囵吞了下去。
“你和圣上在谋算什么?别当本王是傻子好糊弄。”裕亲王风卷残云一番后,填饱肚子就有精力来兴师问罪了。
顾轻舟要收徒便收徒,闹的这一出出的,再加上刘謇都被弄到南宣府来了,裕亲王没好气的瞪着顾轻舟,要说这其中没有猫腻,他把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江南富庶,盐商们富得流油,本官这不是眼红了。”顾轻舟说的是含混不清,却也提到了重点。
“圣上要动江南道?”裕亲王眉头不由一皱,南宣府虽处江南,却不算多富裕,要说富庶则属中州府等地。
而江南道世家云集,和朝中更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大皇子外家便是江南最大的世家陈家。
在江南道何止是盐商富裕,茶商、布商……谁不是富可敌国,大庆朝四大皇商,有三家都在江南道,动江南,绝对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甚至会导致朝政不稳。
裕亲王越想越感觉不对劲,看着慢条斯理吃早膳的顾轻舟,脑中灵光一闪,“刘謇那策问题是怎么回事?”
江南道不好动,也不能动,可盐商却是可以动一动的,再想到盐税、盐价、盐商的策问题,裕亲王越想越感觉有猫腻。
“你们这些读书人肚子里的算计是一出一出的,本王突然庆幸没把娇娇许配给你!”裕亲王忍不住的感慨了一句。
他是个武将,有脑子却不擅长勾心斗角的算计,他的娇娇也是虎父无犬女,性子直爽,为人坦荡明朗,这要是嫁给顾轻舟了,只怕被卖了还要给他数银子。
“小鱼这会应该在练拳,王爷可否指点一二?”顾轻舟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这小弟子挺不错,昨日仝旭都蔫了,小姑娘却是精神奕奕,早上也是天不亮就起来读书。”裕亲王年岁大了,本就喜欢湛非鱼这样乖巧懂事的小姑娘,更何况她不但长的好,性子也好,落落大方、不卑不亢,还勤奋好学,哪个长辈不喜欢。
庭院里,湛非鱼正在练拳,她力气不大,可下盘却稳当,出拳也是干脆利落,肃杀的小脸,眼神锐利,乍一看更像是个武者。
裕亲王原本只当小姑娘是个花拳绣腿,练拳也不过是为了强身健体,毕竟考科举可不容易,要在号舍里待上九日,身体孱弱的的估计都撑不下来。
可定睛一看,裕亲王面色越来越严肃,这倒是让顾轻舟不解了。
顾轻舟说是让裕亲王指点湛非鱼,不过是想给她结个善缘,日后在京中多个人护着,毕竟裕亲王身份贵重,他发话了,京城的皇亲国戚也好,纨绔子弟也罢,绝对不敢招惹湛非鱼。
“小姑娘这套拳是谁教的?”裕亲王正色的问道。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顾轻舟只看出湛非鱼这套拳打的虎虎生威、架势十足,可裕亲王却看出这套拳的不俗。
看顾轻舟还是不明白,裕亲王只能解释道:“这套拳有踢、打、摔、拿、拧这些动作,组合起来便可防守自身,起到克敌制胜之用,若是在军中推广,假以时日必定能让士兵的伤亡大大降低!”
顾轻舟但笑不语着,着实让性子暴躁的裕亲王气的牙痒痒。
想到昨夜回到农庄后侍卫的禀告,裕亲王突然问道:“是不是无衍那小子教的?给她防身用的?”
昨夜在县学的时候,裕亲王就察觉到了,禁龙卫的两个人是在保护顾轻舟,当时他还诧异,难道是圣上让禁龙卫来保护顾轻舟的?
从县学回来后,禁龙卫的两人并没有离开,而是守在农庄外,这也是因为裕亲王身边两个亲卫武艺高强,否则还察觉不到。
此刻一想,裕亲王突然就明白了,目光不由看向已经收拳后开始平复呼吸的湛非鱼,禁龙卫的人或许是来保护这小姑娘的。
“我这小弟子手里有个制盐的新方子,圣上让无衍来处理。”顾轻舟半真半假的回了一句。
他自然是察觉到湛非鱼身上藏有不少秘密,尤其是她之前那可将日月换新天的火药方子,顾轻舟只要一想起来就头疼。
好在有殷无衍打掩护,顾轻舟也不是追根问底的人,湛非鱼身上的秘密再多,也不会对他这个老师不利,相反的,她那些都是利国利民的方子,顾轻舟只会竭尽全力的保护湛非鱼。
想到殷无衍,裕亲王神色舒缓下来,这臭小子来了上泗县竟然对自己避而不见,不过一想到他竟然和湛非鱼如此亲近,裕亲王看向湛非鱼的目光更为柔和。
湛非鱼快步走了过来,行礼问好,“老师,王爷。”
“本想让王爷指点你练拳,不过看来是不需要了。”顾轻舟摸了摸湛非鱼的头,“快去洗漱,一会为师带你去衙门。”
毕竟万云浩的死还没有查清楚,今日要提审县学夫子、斋夫等人。
再者经过一夜的时间,上泗县这一千多读书人都知道万云浩被毒杀的消息,此案不查明,对湛非鱼的名声也有碍,说不定有人会怀疑是湛非鱼怕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弄死万云浩。
裕亲王本打算从湛非鱼这里学这套军体拳,不过想到这是殷无衍教的,也没必要舍近求远,干脆让侍卫出去找到外面禁龙卫的人,直接带话给殷无衍。
片刻后,看到侍卫回来了,裕亲王急切问道:“如何?”
“回禀王爷,指挥使此刻在农庄里。”侍卫说的格外尴尬,身为王府侍卫统领,他竟然不知道有人无声无息的进了农庄,说起来也是他的失职。
裕亲王也傻眼了,转念一想就明白了,随即大步向着湛非鱼住的后院快步走了去,这臭小子越长大越气人!
此刻日头已经出来了,湛非鱼沐浴后,擦干的头发就随意用发带绑在了脑后,“大哥哥,久等了,我们吃饭吧。”
“头发还湿的。”殷无衍眉头一皱,天生就冷峻的面容显得更为寒气逼人。
湛非鱼摸了摸头发,已经用布巾擦干了水,夏日炎热,半个时辰不到就能干,“没事,一会就……”
湛非鱼话没说完,殷无衍却已经走过来,解开蓝色的发带后,乌黑的头发瞬间散落开。
裕亲王和顾轻舟过来后,看到门口的这一幕,两人都傻眼的愣住了。
殷无衍站在湛非鱼身后,手中的布巾正在一点一点的给小姑娘擦着头发,这要是个丫鬟小厮也就罢了,堂堂禁龙卫指挥使竟然在干擦头发的活!这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大哥哥,差不多了,我们吃饭吧。”湛非鱼背对着门口,并不知道裕亲王和自家老师吃惊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这会她就感觉到饿了。
昨日在县学就啃了一个冷饼子,回到农庄后,因为时间太晚了,湛非鱼喝了一碗粥,所以这会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这不话音刚落,肚子便发出咕噜咕噜的抗议声,湛非鱼包子脸蹭一下红透了,连耳朵尖也尴尬的染上了红色。
阳光斜斜的照射在门廊下,看着小姑娘白玉般的耳垂变得红通通的,顾轻舟薄唇勾了勾,手上动作加快了几分,“就这样散着等头发干了再梳头。”
看着一高一矮两道身影进了屋子,裕亲王忍不住问道:“这小子该不会被鬼附身了吧?”
这要不是亲眼所见,打死裕亲王都不敢相信,堂堂禁龙卫指挥使,除了对圣上有几分亲近,对其他人一律是冷面相待,殷无衍的冷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从骨头到血液都是冰冷的,可今日他竟然如此亲密的给一个小姑娘擦头发。
顾轻舟双手负在背后慢悠悠的开口:“合了眼缘罢了,王爷不必大惊小怪。”
王爷就看到无衍对小鱼好,却不知道破小孩为了无衍连那种火药方子都敢拿出来,这两人虽然年岁差得多,可骨子里都是一样的疯狂,大疯子和小疯子凑一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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