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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珩接过询问笔录,静静翻阅着,只见其上记载了乌进孝是如何虚报灾事,并予以克扣的底细,虽只冰山一角,但也触目惊心。
贾珩面色微凝,沉声道:“提讯乌进孝,拷问详情。”
曲朗点头称是,然后吩咐着锦衣校尉传令去了。
对这等家奴侵占主家财货之事,贾珩已不像一开始还需要对这种事亲自过问,身为锦衣府都督,只需要将查问的意思传达下去,自有人予以调查。
贾珩又拿起书案上的情报汇总,翻阅着,主要是南省金陵之地的情报。
其上记载着金陵体仁院总裁甄家老太君不久前过八十大寿,两江总督等藩臬府司,州县道台登门庆贺的盛况,其上甚至连哪位官员送了何礼,都记述详备,如在眼前。
“甄家之门庭若市,车马络绎盛况,尤在贾家之上。”贾珩凝眉思忖着。
将手中的簿册放在一旁,贾珩转而又拿起一卷题为扬州的簿册,翻阅着其上记述。
“户部侍郎梁元,入扬州之后,两次受邀至商汪寿祺家中赴宴,接受扬州瘦马,右佥都御史于德规劝之,梁元退回,私下有怨怼之言。”
贾珩皱眉思忖着,“于梁二人南下查案,还未查出什么缘由不说,这梁元竟受了盐商的拉拢?”
继续往下看簿册,基本就是扬州腊月初八第二次召集盐官、盐商举行盐务除弊会议,但最终结果仍是不了了之。
“看这架势,进展不太顺利。”
就在贾珩研判着扬州的盐务整顿局势之时,而刑房中,乌进孝面色灰败,被几个锦衣力士反剪双手,押到周围光线昏暗、环境潮湿的囚牢中。
“你们要做什么?”乌进孝看着摆放俱全的刑具,身子哆嗦不停,忙问道。
一个身材略胖,面带横肉的锦衣校尉,三角眼凶光闪烁,狞笑一声道:“老东西,骗取主家财产都骗到锦衣府都督头上了,你胆子够肥啊!带上来,扒了他的貂裘袄!”
顿时几个锦衣力士应诺一声,架起乌进孝就往刑架上抬去,已然吓得亡魂大冒、体若筛糠。
“说吧,你是怎么串通商贾,将宁府麾下的庄子折卖的?”锦衣校尉手中拿着几根竹签子,笑问道。
见乌进孝目现恐惧之色,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他不就是偷了几个庄子,就投入诏狱逼问,这至于吗?
而另外一间刑房中,锦衣校尉同样拷问着乌进孝的儿子乌南,随着惨叫声响起,乌进孝一家对宁国府下面庄子的侵吞案情渐渐浮出水面。
而贾珩在官厅中,一直翻阅着情报,直到下午,正要起身离开,忽地书吏再报,曲千户来了。
“大人,都招了。”曲朗一进官厅,就即刻说道。
“这么快?”贾珩放下手中的书册,问道:“乌进孝父子怎么说?”
曲朗道:“大人,据乌进孝父子招供,这些年一共陆陆续续侵占了宁府六处庄田,通过虚报受灾、欺骗宁国府的贾珍折卖庄子,然后与购买商贾里应外合,通过亲戚代管,实际乌家暗中把持,这是口供,还请大人过目。”
贾珩目光微冷,寒声道:“六个庄田?还真是贪得无厌、欲壑难填。”
转而又问道:“他弟弟还管着荣府的庄田,可有类似之事,你让人问了罢?”
“乌进孝之子受刑不过,全主动交待了,其叔父乌进敬,据有荣府五处庄子,两兄弟联手做局,共同侵吞宁荣二府公中财货。”曲朗禀告道。
贾珩这时也低头“刷刷”翻阅着乌进孝父子的口供,沉声道:“对这些蛀虫、白蚁,命人严加讯问,不仅要将侵吞庄子的来龙去脉理顺,还要将其其他罪行询问清楚,他们既如此胆大包天,身上说不得就背着人命官司。”
曲朗抱拳道:“是,大人。”
贾珩点了点头,摆了摆手道:“去忙罢。”
说着,也不多言,继续翻阅着锦衣府诸司递来的诸省情报汇总。
一直待到傍晚时分,暮色沉沉,贾珩方从锦衣府返回宁国府,只是刚到仪门,就听到小厮禀告,薛蟠在前厅相候。
贾珩步入前厅,抬眸看向薛蟠,薛蟠明显已经痊愈,一见贾珩,大脸盘上见着笑意,起身相迎,道:“珩表兄,你可算回来了。”
贾珩面色淡淡,问道:“文龙这是身子好一些了。”
薛蟠“憨厚”的笑了笑,道:“托珩表兄的福,身子已大好了,只是留了箭疤。”
说到最后,薛蟠脸上也有几分烦恼愁闷。
疤痕偏偏留在那个地方,真特娘的倒霉透顶,以后去寻乐子,再让那些窑姐儿问着,他薛大爷的脸往哪搁?
贾珩道:“好好调养,应无大碍。”
薛蟠笑道:“还要多谢珩表兄出手相援,不然我这趟都回不来了。”
薛蟠打量着对面身着蟒服,气质英武难言的少年,笑道:“珩大哥,前个儿,你和妹妹说到梨香院赴宴。”
“嗯,这就准备换身衣裳去。”贾珩语气不冷不淡,说道。
薛蟠早已习惯了对面少年的“威严肃重”,笑道:“珩表兄,这亲戚亲里,又不是旁的外人,现在去就行的,妹妹和我妈等了一会儿了。”
暗道,这身团纹绣蟒的袍服,看着倒真是真威风八面。
贾珩想了想,道:“也行罢。”
说着,与薛蟠前往梨香院。
梨香院
薛姨妈正和宝钗张罗着酒菜,菜肴自不是厨子现坐的,薛家在京中原就有酒楼,吩咐包了一桌,着人送了来。
见着外间已掌起了灯火,仍不见薛蟠回来,薛姨妈看向一旁的宝钗,凝眉道:“乖囡,这珩哥儿不会不来了吧?”
因着贾珩总是以公务不来,薛姨妈心头也有些犯嘀咕。
宝钗此刻着蜜合色织金绸料棉袄,大红小袄,下着石青色棉裙,脸蛋儿肌肤莹润,轻声道:“妈,珩大哥说今天过来,今天自是会过来的。”
薛姨妈叹了一口气,道:“我许在想,会不会珩哥儿腻烦了咱们,毕竟三番五次麻烦着?”
宝钗挽起袖口的纤纤素手,雪白如嫩藕,从莺儿手里接过一个酒壶,放在桌案上,闻言接话道:“珩大哥是个心胸宽广的,妈觉得了不得的难事,在他眼里也就一句话的小事儿,怎么会放在心上呢?”
薛姨妈听了这番开解之语,心下转而一宽,笑道:“我想着也是,否则也不会送你一对儿兔子。”
宝钗:“……”
好端端的提及兔子做什么?
薛姨妈笑着看了一眼宝钗,道:“珩哥儿也是有意思,不送什么衣物服饰,倒是送着兔子,听说一人发了i对儿,今个儿宝玉见着了,还说也要一对儿呢。”
原来今天上午,宝玉过来府上寻宝钗顽,看到了宝钗与莺儿喂着兔子,就问起来缘由,也想要一对儿。
不过薛姨妈这话原就带着试探。
宝钗抿了抿粉唇,语气平静道:“寻常金银器物,首饰衣物,不说咱们不缺,倒也俗了一些,这等宠物才显着兄弟姊妹亲近呢。”
送首饰,怎么也不会给她送着。
“乖女儿说的是。”薛姨妈眉眼间笑意流溢,欣喜道:“珩哥儿虽看着面冷的,但其实是个体贴、谨细的人。”
宝钗闻言,翠羽眉下的水润杏眸波光闪了闪,“嗯”了一声。
心湖不由荡漾起那道英武、挺拔的身影,心底不由幽幽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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